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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响亮的声音,似是气极。
“还是这个脾气,”他喃喃道,“从不知收敛的小……罢了。”
亲王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楼梯,在温莎堡的门口略一驻足,推开了询问他是否要骑马离开温莎的欧平汉爵士,抬眼望了望圆塔,怒火正盛的眼中居然掠过一丝笑意。
“今晚便不了,好爵士,我明早再离开温莎。”他拒绝了欧平汉爵士为他收拾一间房间的提议,推开老爵士,提起长袍的下摆跑过温莎的草坪,在圆塔逼仄的楼梯上穿行。偶尔因一个哨兵的喝问而稍稍停步,直到他穿过迷宫一样复杂的走廊,停在一扇由两名卫兵把守的木门前面。
“他今天在吗?”得到肯定地回答之后,威尔士亲王咧嘴一笑,开始疯狂地折磨那扇相貌平平的门,声音大得能吵得那些等待末日审判的魂灵从他们的坟墓中惊醒。
“谁啊?”门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亲王住了手,耐心地等门后拖沓的脚步像到木门跟前,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语调更加不耐烦。
“詹姆斯,开门。”亨利叫道,踢了一下门。一个卫兵冲他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木门立时洞开。亨利一时没刹住脚,一个踉跄跌进了门里,立即被人勒住了脖子。
“亨利!”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亨利咳嗽着把环着他脖子的那双胳膊扯开,重新站好,拍了拍衣服。
“你很久没来温莎了,”那少年说道,语气中惊喜多于嗔怪。他看上去刚刚成年,胖乎乎的,比亨利矮半头,娃娃脸透着一股精明劲儿,“我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国王这几个月总是在温莎,”亨利耸耸肩,用脚踢了一下门,关上了它,“而我这些日子尽量不与父亲大人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你怎么样,詹姆斯,还是老样子?”
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点了点头:“还是一样,你知道的。弹弹琴,看看书。至少,不管我要什么书,国王都能给我。最近我偶尔还会旁听国王的会议。”
“我父亲很重视你的教育,”亨利露齿而笑,“虽然如果是我,我可不愿意亲手培养这样一个可畏的北方对手——此人不仅对英格兰宫廷了如指掌,更受过英格兰国王亲自培养。”
詹姆斯挠了挠头。他自十二岁被英格兰海盗俘获之后一直被养在英格兰宫廷中。那时他原本要去法国受教育,但亨利四世得了这个宝贵的俘虏,又听说了他被俘的前因后果,哈哈大笑,给苏格兰的国王,詹姆斯的父亲修书一封。“你儿子不用去法国接受教育,”英格兰的国王写道,“英格兰的宫廷一样能给他提供良好的教养。”老国王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不久忧愤而死,亨利四世则说到做到,为詹姆斯提供了一流的教育。除了将他软禁在温莎,不许他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踏出城堡和森林的范围之外,其它一切与国王的儿子们一视同仁。
“然而我倒是希望能和你一样,”亨利贪婪地环顾房间,垂涎欲滴地盯着堆满了房间各个角落的大部头,“你要什么书,国王都会给你。天哪,詹姆斯,我真希望——”
“你想都别想!”苏格兰国王斩钉截铁地答道,“明白人都知道把书借给你就是一借不还的。别的先不说,你先把去年从我那儿借走的那卷民谣还回来,再谈别的。”
“反正那卷书里的每一首歌谣你都倒背如流了,”亨利答道,在詹姆斯的床上盘腿坐了下来,“借给我也无妨。不过你这次可会错意了。我没想借书,真的,”他瞥了一眼詹姆斯脸上怀疑的表情,摇摇头,“我现在没心情看书。”
“但你却有心情来温莎打猎?”
“我来温莎不是来打猎的,”亨利翻了个白眼,“要打猎,我大可以去新森林。我今天来温莎是因为国王在温莎召开了咨议会,我必须出席。”
“咨议会说了什么?”
亨利犹豫了半晌,把詹姆斯弄得手足无措:“和勃艮第的结盟失败了。”
詹姆斯把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又从右腿换回左腿,谨慎地沉默不言。
“按国王的意思,这次失败的责任要让我一力承担,撇清他与这件事的关系,”亨利叹了口气,“他的名声总是最重要的。当然,他给出的理由是这样能让英格兰在与阿马尼亚克派讨价还价的时候占些优势。詹姆斯,不瞒你说,我很爱我的父亲。但有时候我真希望——”他草率地做了个手势,“算了,不提这个。他还要求我对加莱军费的去向进行调查,语气里似乎暗示我贪污受贿。哈!要我去调查一笔我压根没有见过的钱的去向。只怕最后结果出来,是空空如也的国库无法变出这么多钱财,他又要大发雷霆,指责我铺张浪费了。在威尔士就是这样,现在我整饬加莱的防务,又是这一套。他掏不出戍边需要的钱财,便指望边地的将领靠西北风过日子。他们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便指责他们浪费银钱,似乎驻军是无需发饷,无需吃饭的一般。”
詹姆斯在亨利身旁坐下。亨利叹了口气,搂住他的肩膀。
“詹姆斯,等你当了国王,你会这样吗?你会任由你的将领自生自灭,为了筹措军饷当掉他们的盘子吗?可是我忘了,你的边界既是英格兰的边界。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威斯特摩兰伯爵和我弟弟约翰正为了虎视眈眈的道格拉斯伯爵大伤脑筋。唉,为了英格兰的缘故,也许你最好任由你的将领自生自灭,这样英格兰人便不会在伯威克枕戈待旦。”
“对边地的劫掠一向是道格拉斯家族的作为,”詹姆斯的语调有点苦涩,“苏格兰不像英格兰。斯图亚特氏族虽然贵为王室,对其他氏族的约束力却实在有限。道格拉斯在他的领土上肆意妄为,就如同他是坐拥王座的国王。”
“而真正的国王在温莎堡中抚琴吟诗,如同一个意大利王公!”亨利笑了笑,“也许等阿尔巴尼1终于肯付赎金将你赎回,你回到斯特灵城堡成为真正的国王时,局势便会不同?也许那时英格兰北境面对的,就不是‘失败者’阿契包尔德的红心旗帜,而是斯图亚特的直立狮了。”
“我才不发兵打你,”詹姆斯毫无脾气地顶了回去,“我还不想像格兰道尔一样逃到山里呢!”
“而你还有很长时间才能回到斯特灵城堡,”亨利温和地说道,“我听说阿尔巴尼还是老样子,推三阻四不愿支付你的赎金。也许这样更好一点,”他看见詹姆斯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找补道,“我可不愿你孤身一人入虎狼之地。一个在英格兰教养长大的刚成年不久,在国内毫无根基的小王子,对那些大贵族简直是一块人人可分而食之的大肥肉。你呀,还是等我腾出手来,带着英格兰的士兵收拾了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家族,再回去做你的太平天子。”
“我们早就谈论过这个话题了,亨利,”詹姆斯抗议道,语气比方才激烈了一些,“被英格兰军队扶植上台只会让我的统治举步维艰。我可不愿意被人看作第二个巴里奥尔。”
话说回来,他有时候相信这就是亨利的打算:在北方扶植一个傀儡政权,一个乖巧的,惟他是从的政权,以便于他腾出手开展他的宏图大业——他拼命压住一个呵欠,亨利的空想总是使人昏昏欲睡。
而且,他可不愿乖乖做亨利的提线木偶。
“那你倒说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亨利翻了个白眼,“如果阿尔巴尼不肯放权呢?你哥哥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没了的,你父亲又是为什么拼了命要把你送到法兰西,你大约还记得吧?”
他确实记得,他也承认亨利的话有几分道理。当年阿尔巴尼尚未尝到执政的甜头,便足以令他的国王父亲整日心惊胆战,担心他的野心。如今他已经执政多年,再想让他放权只怕是难上加难。如果他真的动了邪念——话说回来,他能不能要一小支英格兰的军队?只要一小支……
亨利瞥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詹姆斯,”他用指尖戳着小国王的脑门笑道,“就是喜欢逞强!”
詹姆斯瞪了他一眼。但是被逗乐了的威尔士亲王已经笑着从床上蹦了下来,走到他的书桌前背着手细细观察别的东西了,没有看见他北方的对手充满怨忿的眼神。
“怎么说我都是个国王吧,亨利。”
“呃,你说得对,而我只是一个王子,”亨利随口答道,似乎突然对詹姆斯的书桌起了莫大的兴趣,“但你这个国王是我父亲的俘虏。等我当了国王,你就是我的俘虏。想当年,爱德华三世为了俘虏苏格兰的国王,还得身怀六甲的王后亲自去北方前线督战。而我父亲呢,只需要几个在北海漂流的幸运海盗相助。”
“我是你们的俘虏,但不是你们的臣属。”詹姆斯说道,努力直起腰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高傲威严。但从亨利的眼神看,这一招失败得相当彻底。
“我也没想让你做我的臣属,亨廷顿伯爵,”亨利大大咧咧地在詹姆斯的椅子上坐下,托着腮帮子说道,“只想让你做我互不侵犯的邻居而已——这个要求哪怕是对苏格兰人来说都不高吧?而且,等你回家的时候,让我顺便欣赏一下你们苏格兰的景色,有什么不好的吗?”
“你上次已经欣赏过了,”詹姆斯冷冰冰地答道,“在你带兵在北边烧杀掠抢的时候。”
“彼此彼此,不过是为了回报你们对伯威克的例行造访罢了,”亨利淡淡地回道,“你们苏格兰人,对英格兰北方的景象想必也十分熟悉了。想想纳斯比荒原,想想奥特伯恩——奥特伯恩!詹姆斯,你借给我的那卷书,里面有奥特伯恩战役的一首谣曲。它是怎么唱的?当那小跟班在战役前夜把他的主人叫醒,向他描述自己的梦境。
“i had a dream,
a weary dream,
beyond the isle of skye
i dreamt a dead man win a fight,
and methinks that man was i
“我们觉得这是我们的胜利,而你们觉得这是你们的胜利。我曾经听‘热刺’哼唱过这首谣曲,在威尔士的山间,在灌满雨水的帐篷里。他的儿子仍然扣押在阿尔巴尼的手上。你说怎样,詹姆斯?如果我登基之后提议交换俘虏,用那个孩子,换他们的国王?”
“就我所知的,你父亲国王不会同意此事,”詹姆斯在床边晃着腿答道,“而现在谈你登基之后要做什么为时尚早。”
“想做的事情太多,等待又太过漫长,”亨利说道,从桌上拿起一沓羊皮纸,“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耐心,今天就不会跑过来想你抱怨我父亲——我的天,詹姆斯,这是什……啊!”
苏格兰的国王像一道球形闪电一般冲他猛撞过来。亨利躲闪不及,整个人被从椅子上撞翻在地,和詹姆斯缠裹在一起。而那年轻的国王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只拼了命地把胳膊挣脱出来,要夺走亨利手中的那几张纸。但亨利最初的惊吓已经过去,迅速用身子护住了捏着纸的左手,右腿踢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几张纸上的詹姆斯的腹部,右手掰住他的肩膀,生生把他摁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太心急了,詹姆斯,”亨利喘着气说道,詹姆斯在他身下冲他怒目而视,手上仍不死心地动弹,想要拿回那些纸,“没有制服敌人之前就想获利,还挑战一个比你强得多的对手。你摔跤从来没赢过我,不管偷不偷袭。”
“还给我!”苏格兰的国王恼火地吼道。
“什么?”亨利故作惊讶地问道,“你说这些……”他装模作样地瞥了一眼手上的纸,“情诗?写给一个在温莎花园里折玫瑰的姑娘。天哪,詹姆斯!你恋爱了!说,是和谁?”
詹姆斯的蓝眼睛里燃烧的火焰足够点燃半个伦敦城。
“说嘛!看样子她还是个贵妇人。快说,她是谁?我去和父亲说说,也许能让你娶了她也说不准呢。”
是啊,詹姆斯内心冷笑道。他们离得这么近,他几乎能看见亨利眼睛后面那些微小的齿轮是怎么运转的。通过让他娶一个英格兰贵妇,进一步拉近他和英格兰之间的联系,寄希望于他能为了他的爱人的缘故对英格兰俯首帖耳,进而通过他的王后控制他和苏格兰也未可知。
“我不知道她是谁,”他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只是从窗户里看到了她而已。”
亨利盯着他,似乎要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深红色的衣袖从他眼前拂过,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威尔士亲王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自己袍子上的浮土。
“切,”他随手把詹姆斯的情诗丢在桌上,“我还以为继托马斯之后,你也要臣服于石榴裙下了,原来是我想太多。你就没有跑下去问问她的名字?”
“没有。”他才不会告诉亨利自己当时沉迷于她的美貌,直到她和侍女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去问她的名字。
“可惜,也许你下次就会长记性了,”亨利假模假样地叹道,“唉,你们一个两个,都有了心仪的姑娘,最后大约就只剩我一人,在各国公主中挑挑捡捡,却选不中自己的新娘。”他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趁着你还没问出你姑娘的姓名向她求婚,也许你不介意再多收留我一晚?”
“卧榻在那边,别上我的床。”
“詹米……”
詹姆斯举手投降,由着亨利甩开长袍重新跳上他的床。
“你这次在温莎呆几天?”
“我明早就走,”亨利懒洋洋地答道,“我在西敏有事要办。”
“留下来吃早餐吧。”
亨利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想赶在国王没起床之前走,你休想拦住我。”
詹姆斯摇了摇头,不再劝阻。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到亨利睡着,轻手轻脚地溜到桌前,抚平那几张被亨利草草扔下的羊皮纸,小心地夹在一本破旧的厚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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