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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邪门歪道。尹归归前身是中华古国皇宫里的一匹宝马,耳濡目染于皇宫里的文化,讲话格外有古国韵味,文绉绉的,古色古香。也不知怎么,当年跟神界的暴力少年守护神打着打着,两人突然就惺惺相惜了。
太壶妖皇跟守护神做成了朋友这件事吧,对整个上界来说都是好事,因为此举间接缓和了正邪两大分派的关系,中立的精灵族也不用受到无辜波及。但是,对常子卫一人来说,这他妈绝对是件不讨喜的事!
守护神在上界向来没什么知心朋友,多年都只得睡神一人。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妖皇,常子卫自然就觉得自己在寐无张那里的地位不独特了。
所以常子卫跟尹归归的恩怨累积已许久,今日听到了那群小妖的言论,瞬间点燃导·火索,把他气得像个心胸狭隘的姑娘。再然后,他就冲进太壶山跟尹归归打了起来。
寐无张以前没察觉到常子卫这么在意这件事,也没发现常子卫有这么冲动且愚蠢的时候。他白皙无血色的长指在手臂外侧轻敲,看着常子卫暴走,等他平静了点,才问:“你不是可以施个睡诀么?大家一起睡着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常子卫伸长脖子憋了一口气想要大声反驳,却又慢慢呼出来,低下头说:“气晕了,忘了我的绝招。”
睡神的睡诀威力强大,一次性能让上万人一齐陷入无伤无痛的睡眠状态,俗称“冬眠大法”。但是这个绝招在制人的同时也克己,一旦施法,施法者也同样会中法,与众人一同睡去,再一同醒来,没有任何特权。
太壶山顶的狂风把三人的衣袂吹得乱舞,黑的,蓝的,明黄的,色彩分明,就像他们三人的性情气质一样,俱不相同,却因缘际会聚到了一起。
寐无张本来就吝惜言语,能动手的时候绝不说话,能说单音节的时候绝不说句子。现在居然要他来做协调者,简直比让他打一百场架还麻烦。
于是,三人立在山巅之上静默良久,其余两人都有意无意在等着寐无张说话。谁知,到了最后,他从薄唇间飘出一句:“都没受重伤,对吗?”
尹归归负手摇头;常子卫舔了舔唇角干涸的血迹,十分硬气地道:“当然没!”
寐无张轻点下巴,“那我们各自回去吧。”
尹归归:“……”微微惊愕。
常子卫:“……”濒临暴走。
寐无张见他们不动,“嗯?”了一声,“胜负不是已经分出来了吗?怎么,你们还想打?”
尹归归:“……”缓缓摇头。
常子卫:“……”吐血倒地。
寐无张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常子卫,面色无澜,对尹归归说:“普通的庸神,低微的法力。别怪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虽然没有鄙视之情,但也难掩睥睨天下的气势。
尹归归习惯了此神的狂妄,再次缓缓摇头,道:“不怪,兴许也有我下手太重了些的缘故。”
太壶山周围,鸿云万里。尹归归目送那道纯黑的身影消失在云层里。
至于睡神大人么,被守护神变成一颗水晶球,握在手里带回九重天去了。
·
此时,下界人间正是午夜时分。
离贫民窟最近的墓园里,四下无人,树影随风而动,一两只乌鸦藏在暗处,静默无声,诡异且徒增恐怖感。
但是,作为墓园常客的北赐对这种环境早已免疫了。
每日零点到三更天这段时间,是阴间大门破缝的时段,墓园是最方便的入口,任何人在这段时间来墓园都能通过特殊方法进入阴间。
这一次北赐没有带她的二胡来。考虑到近日有野兽在贫民窟附近出没,她把二胡留在大院里镇守了。
手指放在眉心坠上,北赐闭上双眼,通过眉心坠寻找类似于黑洞的鬼界入口。
先看林间,再看墓碑集中处,果然,一个旋涡状的黑色洞口出现在前边一个墓碑集中区。北赐伸手压了一下头顶的绿帽子,确保扣严实了,这才往那边走去。
然而!还未待她走近,一个白色身影突然从那个通道口走出来。北赐脚下拐了个弯,赶紧溜到旁边一座墓碑后躲起来。
只见那人穿一身素简白大褂,身材高大,面相却很斯文,颇有教书先生的模样。
但当北赐的目光往上移到他的头发时,差点没忍住当场“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什么潮流???一身白衣的斯文先生顶着一头酒红色爆炸头,画面就可以说是相当炸裂了。
而且这人虽从鬼界走出来,身上的鬼气却很淡,大概并不是鬼类;独行于深夜墓园还如此从容,应该也不是人类。北赐心想:他应该是上界的。但为什么要选择鬼界的通道呢?难道跟她一样迫于无奈?
白大褂爆炸头先生一出来便径直朝墓园的树林走去。北赐蹲在原地,秉承着少管上界的闲事的原则,待那白色身影远得看不见了时,她才站起身往黑洞入口跑过去。
北赐一只脚刚踏进去,忽然听见一阵雄浑又恐怖的咆哮声从树林那边传来,似是痛苦至极,叫人头皮发麻。
好死不死的是,北赐听过这声音,是那只野兽!那恶臭怎么来这儿了?莫不是又抓了很多人绑了起来?
北赐一脚悬空着犹豫了片刻,脑海里闪过无数衡量,最后一咬牙关,返身奔往墓园的树林。
林间很黑,除了几缕月光从树叶缝隙洒下来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照明了。
北赐好有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藤蔓绊倒,又不敢贸然使用包包里的照明工具,怕打草惊蛇。但很快,前方就亮起来了。
北赐把动作放到极轻,小心靠近,越来越亮。她停在一棵大树前,侧着身子躲了起来,只探出脑袋去看。
只见一个浑身发光的人正围着那头野兽转来转去,是在搏斗?不,不应该说是搏斗,因为明显那个人早已占了上风,他是在掌控它。
北赐再仔细一看,这才看清那个人就是方才进来的白大褂爆炸头先生。他周身罩着一层……护体神光。
竟然是神界的神。北赐皱紧眉头,屏住呼吸,内心困惑至极。
白大褂爆炸头先生的手里举着一支大号注射器,那竟然是他唯一的武器?!一支注射器就把大型野兽制服了。一时之间,北赐想不起来神界有哪位神是使用注射器的,至少八百年前绝对没有。那么,这位白大褂爆炸头先生应该是这八百年内才成为神的。
那头野兽露出凶相,看起来却也痛苦无比,好像正在忍耐着什么折磨似的,仰着脖子嗷嗷地咆哮着,团团打转。
白大褂爆炸头先生还在找位置,准备朝野兽继续下针。护体神光把他保护得没有漏洞,野兽无论都伤害不到他,只是它动来动去使他很难下针。但野兽体型巨大、动作不灵活,很快就被他逮到了空档,大号注射器的针头一针扎下去,连北赐都看得肉疼。
正在此时,瞬间的功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掀翻了那个白大褂爆炸头先生。
北赐还没看清,只听见一声破空而来的鹰唳,响彻深林。她的脊背霎时僵硬,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
犀利双眼,纯白鹰颈,褐色双翅中缀着几缕火红,锐利的爪抓准注射器把它从野兽身上拔了出来。是行鹰!
北赐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殿下的坐骑行鹰。怎么,怎么出现在这里?如果行鹰重新出现在世上,那么殿下,也应当是回来了……
刹那间,千百个画面杀回北赐的脑海。笑过的梦,流过的泪,犯过的错,杀过的人,受过的伤,生灵涂炭,七界大乱,哀鸿遍野,灭族之灾……最后全都凝固在那一幕上:她抱着昏迷的殿下,抬手抹去了他的额间血印,哭得撕心裂肺,毁天灭地,流出来的,是血泪。
北赐靠着树,低下头,动作木讷地用手按压住狂跳的心脏,呼吸微滞,整个人都傻愣住了。
让她更傻眼的是,气势汹汹赶来救野兽的行鹰,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只小黑鸟,落在那野兽的背上,歪着头,似是看了一眼躲在大树后的北赐。
“……”
被掀倒在地上的白大褂爆炸头先生爬起来时,野兽已经载着小黑鸟冲出树林了。背贴着大树,北赐双眼无神,顺着树干滑下去。她这边发出轻微的声响被听见了,白大褂立刻警惕:“谁?”
脚步声逼近,北赐艰难地找回一点神志,身体的力气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动弹不得。她皱着眉,拼命屏住呼吸。
白大褂举着注射器走近这棵大树,脚步一侧就发现了跌坐在树下的女孩。她眼神空洞,脸庞却倔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白大褂的脸上闪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扭曲神色,弯下腰,针头对准她手臂。北赐分毫未动,还是盯着他的脸。反正她是不老不死之身,要扎随便扎,顶多受点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记下他这张脸,来日再算账。
当白大褂真的扎了下来,注射器刺穿她的皮肉,他用力推进针管,麻意立即侵袭北赐的四肢,她才觉得没那么简单啊啊啊操!!这不是一般的疼,疼疯了!
北赐一脚踹开这变态,自以为用尽全力,却根本没踹多远。白大褂举着还剩一半液体的注射器,再次往她身上扎,北赐条件反射蜷缩起身体,闭紧眼,这一次却迟迟没来……
十米开外,一袭曳地纯黑斗篷,绯色神光,优美下巴,苍白肤色,薄唇微动:“找死。”
杀令一出,又收回半分,他几乎用尽了理智,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杀掉那个废物。
北赐睁开眼,白大褂已经被弹飞,横倒在另一棵树下。
然后她看到了古老尊贵的绯红色护体神光,魔神之光。
时隔八百年,又一次看到了,就罩在不远处那人的周身。
北赐望向他的脸,脑中一片空白,忘了该怎么呼吸。她撑着站起来,那道颀长身影瞬移到她面前。
手臂酸软,手指颤抖,北赐还想努力抬手掀开他的斗篷连帽,但手伸到半空中,四肢关节的痛疼与酸麻全都移到了心脏上,全身力气也快速流失。最后北赐彻底无力,垂下手,双腿一软跪倒在他身前,带着狠重的哭腔:“殿下!是你吗……” 喊完这一声,意识全无了。
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从斗篷下伸出,抱起身下的女孩,寐无张轻叹:“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垂眸看着她的小脸,似是再也忍不住,压抑的疯狂驱使他俯首,吻住她无血色的唇,舌尖轻勾。
寐无张贴在她唇边,残忍微笑,低声说:“但,忘掉吧。就像你曾让我忘掉一样。”
至纯至黑的背影,绯色神光护住他,怀里横抱着一个薄荷绿小孩,穿过月下林间,长斗篷拂过脚下的丛林,渐渐消失在月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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