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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一阵大风刮走了他的儒巾，他一手捂住飞扬的青丝，一手急急追逐不停翻滚的帽子，直到一只白如羊脂的手将它捡起。
“公子，这帽子大了些，戴着不合适。”
他讶然接过，听到女子如灵鸟般动听的声音不禁红了脸，慌乱地把儒巾扣在头上，局促地说：“不瞒姑娘，这是乡邻送的，大一点也无妨。”
她咯咯地笑了，他渐觉羞恼，背上书箧低头别过，却听到她在他身后笑嘻嘻地说：“明日我送公子一顶可好？”
他只当是无聊的玩笑没放在心上，谁曾想，翌日他刚打开陋窗，便见她捧着一顶上乘的儒巾，笑靥如花。
至此，她每日都来与他唠嗑。
她知晓他志向高远，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便尽心陪在他身边，为他打点家事，与他吟诗作画；他深明她来历不小，能得她倾心相伴此生无憾，便愈想摘下那荣华富贵作比花环赠予她。
终于，在他进京赶考的前一日，他们拜堂成亲。
他疾书考场，她独守空闺，相思之苦如切肤，寸寸成灰。
等了数十日，当他胸佩红花，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时，一切就成了定数。不得不说，此刻的她，不枉来凡尘走一趟，遇见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很幸福。
可惜他既无家世又无钱财，仕途当然不顺，为官三年，仍旧是从四品侍郎，昔日那个有些腼腆的俊秀少年，已经成了阴郁的官场老手。
“夫君，可又有什么烦心事？”她替他揉开眉心的姐，他长叹一口气，低沉道：“明日随我进宫去吧。”她手下一顿，却也应允。
呵，若要知道进宫会是这么个下场，她早就——哎，还是舍不得走吧......
好色的昏君竟然在凉亭里将她侮辱，还有那么多的官员进士，宫婢奴才，当然，还有他。
她看见一身暗红官袍的他立在人前，低眉垂眼，全然听不到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和哭叫，十指在粗糙的地面上刮出一道道血痕，却没有他漠然相对来得凶狠。
“爱卿的夫人当真是国色，不如留下做朕的侍妾好了。”
她拼命摇头，双眼都要泣出血来，终究逃不过他一句诚挚而郑重的“皇恩浩荡”。
她是他的妻，却夜夜承欢在一个小人身下，哭不得，闹不得，还得帮衬着打点官路，看他步步高升。
他是她的夫，却日日与官员为伍，心怀天下百姓，独放不下她，估计午夜梦回时，也不会想起她的笑。
“你现在终于做上了宰相，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她躺在贵妃榻上，虚弱地流下了淡红色的眼泪，“你要记得，我是，真的爱过你的。”
他冷冷地听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了宫。
没隔几天，有小厮悄悄上前来，怯懦地说，她死了。
他当即怔在原地，再也迈不开双腿，往事种种铺天盖地袭上脑海，她的哭笑，她的悲喜，她的绝望愤怒和柔情......他何尝不爱她，可天下不能毁在昏君手里，只能在她这里结束。
她说，她是爱过他的。
可这辈子他给了天下，只希望，下辈子他能成为她坟前的顽石，不能相偎，却能相守。
一阵风吹来，刮翻他的儒巾，这次滚了很远也没有一只玉白的手将它捡起。
后续：
天界抚命湖边，两个女子正在看着繁华尘世，啧啧不已。
“想不到风神下凡走得毅然决然，却输给了一个渣男。”绿衣女子打着宫扇，毫不留情地嘲讽。
对面的人却欣慰一笑，“好歹我遇到了最好的他，那个处在书生年华的他，哪里算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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