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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诸神战污魔之一)
三毒晕的土地
———黄土红壤的怒云
1
土地神后土(1)
在农耕文明的月光里远游,
青山间林木是那样的清幽,
碧水中鱼禽是那么的欢悦,
忽然他听见一阵老农急切的怨诉,
从遥远的东方射来刺痛耳鼓,
他迅即刹定双足停止悠游,
转身向怨诉处快捷地奔去。
黎明时分他驰临华北的天宇,
觅见下方黄河边曩昔碧绿的麦苗地,
而今变得一片片地瘦黄枯萎,
一位须发苍苍的老农双膝着地,
茧手托一捧怪异的毒土朝天泣诉,
那抔土似被毒魔的口涎浸过,
吐出一波波或青或紫或灰或绿的鬼火。
后土惊异万分心间蹿出一道疑云:
华北平原千古不变的黄色农土,
为何生出这般诡异污毒的颜色?
2
后土着急弄清缘由刚想下降,
谁知从云肚里钻出了春神句芒,
他不预先警告抬足就狠踢一脚掌,
边踢边骂后土失职闲游害农,
纵铅镉硫汞的鬼焰涂毒黄土麦林。
后土不及还手就势先滚下云层,
化作过路的樵夫走近老农孙雳,
俯下身段吐出急切询问的话语:
老人家,往昔喷香的黄色土壤,
为何变成今日这鬼色森森的魔样?
孙雳抬起布满沟壑的苍凉面庞,
眸子里射出毕毕剥剥的电光,
朗音怒回:过路的樵人,
请舐一口这毒土再吐赞声!
后土迎着老农怒喷的语浪,
将头颈探向孙雳前伸的双掌,
顿觉一股污毒浑恶之气袭入鼻腔,
霎时头晕目眩腿足打了个踉跄,
他急拄肩头挑棒方将身段立稳。
不待他再发问老农用力一掷,
将双掌捧托的毒土泼向四方,
吼出责天问地的咆哮声浪:
这村庄四周作孽吐污的工厂,
日夜哕吐铅镉硫汞的污水毒风,
戕害咱祖辈耕种千载的洁净土壤,
毒死庄稼污伤百姓的肤身,
让一波波肺癌胃癌肝癌的鬼风,
在黄河边的土地上肆虐狂奔,
天神哪你快降一柄斩魔的利剑,
刺死这一条条吐污喷毒的恶龙!
3
后土循孙雳掷溅的毒土一望,
只见前刺化工厂后劈印染厂,
左砍镀锌厂右击火电厂,
老农足下依净土而生的村庄,
已被追逐暴利的工业污魔
戕害得面瘦肌黄。
后土顿时怒焰灼胸举起挑棒,
就要扑向前将化工厂荡平,
孙雳见状急伸手把后土拉定,
劝他不可鲁莽白丢了自己性命。
这时从化工厂晃出一个魔影,
只见他生着狼头人身犬足胫,
怀掖百万金卡和美女免费券,
口眼耳鼻喷出青紫灰绿的鬼光,
悠忽忽飘近伸爪刨出一个浅坑,
指着渗出的红色污水呵斥老农,
村民泡赤豆煮饭的水也是这样?
人畜可饮庄稼照种别他娘地乱嚷,
当心我狼局把你作点心吞入肚脏!
斥毕狼颈一晃便没去了阴冷的魅影。
4
后土来不及抡棒气怒地唾骂一声,
紧追他践起的魔尘寻至一个地方,
原来是地方权府环保局的官家院庭,
只见院外的马路车来人往红日朗朗,
院内却象一座黑漆池魔气森森,
院墙头的铁喇叭吼出震天的噪音:
宁可污毒的狂驴
拉得财富大城四下奔,
不需清洁的笨鸟
拽住贫穷小村八方遁!
我等是财富大车的赶驴夫,
我等是经济狂奔的守护神,
我等是权府政绩的化身符,
我等是市长升官的水银灯,
我等是吞金银的黑毛狼,
我等是啖美色的赤皮熊,
我等是鬼见鬼爱的权魔王,
我等是人见人恨的民怨虫,
我等是农耕文明的送葬雕鹰,
我等是工业野蛮的迎生蛇龙,
我等是法峰前阉阳物的宦犬,
我等是民河边挺阴乳的威臣!
牺几个贫瘠的乡村农人,
牲几串清秀的山川峰岭,
污几方湛蓝的白云天宇,
毒几块流蜜的黄土红壤,
不过算他娘的屁事一桩!
谁个贱民若大惊小怪暴粗动棒,
不管他是凡间人还是天上神,
我等均不留情挥权杖舞警铐,
拘他兔崽子去囹圄暖炕睡十年冷觉!
5
后土不及听毕怒得双目赤烫,
抡起农耕文明的樵夫木棒,
砸向环保官院墙头的噪音狂浪,
谁知那铁喇叭灌满高科技的魔劲,
呼地旋起嘎啊狂啸向前扑荡,
欲将他罩入官家黑黪黪的魅洞。
后土急闪身段朝侧面一蹦,
伸棒猛击扑旋来的铁魔喇叭,
只见喇叭口迸起一片紫白的火星,
咚地一声坠落在水泥地心,
他一个尖步跳上前刚想伸足踏定,
忽地院内狼头人魔吹一道遥控的哨音,
铁喇叭象注入一道诡异的魔劲,
呼地从水泥地面旋起迅即上腾,
嘎啊嘎啊狂啸又扑向后土的头顶。
后土复一惊:这无翅无腿的铁家伙,
竟比莽野上狡黠的恶鹫凶十分!
他急慌慌伸棒使劲向上一捅,
那铁喇叭象长满贼睛朝后一荡,
避过棒尖旋个半圆绕至后空,
欲将他再次扑入阴毒的口唇。
后土忙再闪身段复刺一棒,
铁喇叭急又上腾狂溅骂音,
双方就这般一刺一退不停斗拼,
引得路人车辆纷纷止步停行,
齐将那惊异的目光射向半空,
弄得半个市城的交通拥堵发病。
十字路口的交警巡警迅速奔近,
训斥后土是何方蹿来的野人,
敢挑斗滋事向环保官院寻衅,
挥警棍举手铐来拘后土的手颈。
后土在农耕文明的山林远游过久,
哪睹过21世纪城市警察的威猛?
他寡神木棒不敌高科技的交警,
忙举臂一挡拨开一道车隙人缝,
向前猛地一跳奔出市城蹿入山林。
6
一轮夜月悠悠浮上山林头顶,
惨白的冷光透过疏叶筛向矮岭,
后土背倚树干半眠半醒,
全身忽地一麻打起一阵寒噤,
他忙跳起绕着树身疾奔一圈,
却不见寒波退去躯体回暖,
反觉得有一股无名的毒澜,
从心脉间上射向脑顶乱蹿,
他沉吟半晌记起日间之事,
定是那老农手捧的鬼土毒气,
袭入鼻孔刺进心肺夜心发威。
他气怒万分连连跺动双足,
举起木棒向天一抡嚓一声,
劈断头顶一团粗硕的树枝,
透过豁亮的树窗向山岭下一觑,
只见下方的原野鬼火团团簇簇,
一波波青紫灰绿的透明火球,
象硕大的魔虫在庄稼地四下蹿咬,
麦苗林发出一声声痛楚的呼救。
7
后土心觉怪异飞身跃下山丘,
快步奔入呼救的麦苗地亩,
举棒向蹿咬的鬼火球用力猛扫,
谁知鬼火球显出魔劲轻轻一跳,
避过棒尖散向四周发出高声狂叫:
我等是铅魑镉魅硫魍汞魉,
魔力无边可上刺霄汉下击泉壤,
北南西东都有我们的鬼弟魔兄,
我们不但要毒晕北方黄土壤的麦苗,
还要刺枯南方红土壤的稻秧,
嚼烂东方的棉杆,
啮黑西方的玉米棒,
让黄河珠江卧伏在我们足下哀求泣痛,
让昆仑峨嵋低跪在我们膝前颤抖悲鸣,
让儿童血铅超标弱智呆钝,
让蚯蚓畸形生出孤首双身,
让苍野草木一株株枯黑死亡,
让山川大地僵硬变冷一片荒茫,
独成铅魑镉魅硫魉汞魉的天堂!
我等何惧你莽夫农耕文明的粗野木棒?
8
后土被讥骂更怒抡棒连连劈荡,
魑魅魍魉火球施出诡谲伎俩,
霎时躯体变得忽大忽小,
让他劈不着又不离几寸,
只是在他的棒尖左旋或晃,
气得后土血脉贲张怒汗空淌。
忽地远处传来铁喇叭一声诡谲的尖鸣
——进食!
只见在他四周旋荡的鬼火球齐应一声,
呼地散开化作稻粒大的碎火虫,
落向无数支麦苗的叶片狂施邪淫,
它们不是噬啃只吐出一支支尖针,
将铅镉硫汞的毒液刺入麦苗肤身,
顿时一丛丛麦苗响起阵阵颤痛,
转瞬发黄变枯往死亡的黑穴飘沉!
9
后土见状怒极举棒向前猛抡,
一层层鬼火虫被他的棒尖荡升,
蹿高数尺倒头向下狂啸一声,
扎入麦根地土转眼匿去了踪影。
后土连吐怒骂竖起耳轮,
跨阔步循土下鬼火虫的遁音,
追至化工印染镀锌电厂的院庭,
觅见一座座隐藏的黑沉沉暗井,
正朝下方几十米深的黄土地层,
哗哗刺拱铅镉硫汞的毒水污龙。
他这才弄明魑魅魍魉的鬼火球,
竟是化工印染污龙泚出的毒尿化成!
他胸间腾起替死麦苗复仇的怒云,
举起木棒砸向排污的水泥暗井,
劈得井口四周的水泥块四下飞迸,
引得无数工厂的保安狼犬般扑近,
举起电警棍与他恶狠狠地斗拼。
他一棒怎敌过众多的科技警棍?
只得再次后退奔向远方的山林。
10
后土一路狂奔口干舌躁唇迸火星,
天明路过伏牛山麓一个桃花暗吐的农庄,
见一道碧溪绕村脚潺潺流淌,
忙俯下身段大口大口吞饮,
顿觉一股凉波灌入干烫的腹胸,
压低喉间腾腾上蹿的烟浪。
他顺手撩一捧水拭去面上汗尘,
刚睁目却见头顶抡下一支桃杖,
他慌忙举手一把将桃杖托定,
不知何时一位老翁已无声走近,
不问缘由对他举杖就抡。
后土急忙朝后一退吐出恨声,
老者你为何对我陌生人这般粗凶狠?
老翁理正辞厉吼起连腔怒音:
吾是伏牛山的桃树之神,
打的就是你这不称职的土地神!
后土急语:桃树神息怒请道缘因
桃树神回:远嫁淮河的女儿夜夜泣吟,
悲诉水污土毒桃林一片片枯黄。
11
后土连叹:唉唉唉祸不单行,
老人家请留步我跑去查看究竟!
他拔步循溪急奔向淮河之滨,
只见昔时水碧鱼肥的青绿河身,
翻涌起吞天噬日的污波浊浪,
无数造纸工厂象嚼食稻秸的巨兽,
呕出一条条黑臭刺鼻的污龙,
搅得几百里河段成了一口臭水缸!
龟鳖鱼虾螺蚬诸神伏岸哀嚎大恸,
无数子民在河面翻起惨白的尸身,
河湾里农家桃林被污土毒气杀侵,
残生的株群身杆霉烂枝叶萎黄。
突然芦苇丛里蹿飞起一群小鱼鹰,
它们误食被铅镉毒晕的鱼虾炙伤了魂,
嘎啊狂叫尖喙频刺扑向后土头颈,
后土连连喝斥举棒向上急挡,
有几只小鱼鹰斜翅穿过棒缝,
怒喙夹迸火星啄破了他的面门。
后土慈悯不忍棒杀这些受害精灵,
边气骂边退往河湾深处的颖人村。
村内纸钱飘飞哭声阵阵,
一阵飒飒阴风将他卷至村外的土茔,
只见一群新丧寡妇扶着湿坟哀吟,
她们一见后土便吐怨恨之声。
原来颖人村久受淮水污毒害侵,
铅镉硫汞的的魔影钻入农地土壤,
逸进蔬菜桃果家禽洁净的肉身,
村民日日食用体内积满了魔毒粉,
毒粉在肌肉血管里乱扑狂冲,
天长月久噬得胃肠肺肝
生出癌细胞的恶云,
数十位村民不幸被毒魔杀侵早亡,
他们癌体僵硬却难瞑怒恨的双睛!
后土痛骂自己失职闲游植下罪林,
他趋前安慰癌亡者泣吟的家人,
几名新丧寡妇却从湿坟边立起身,
举冤恨巴掌啪啪击向他的头颈,
后土理短哪有脸去还手辩唇,
只得朝湿坟远处惶惶地退奔,
羞惭地避入一团厚密的茅草丛。
12
他喘息了一阵抹把面上的汗痕,
忽地从茅草丛里跳出一头狼獾,
鼻腔呜呜地吼着来找后土算帐,
怨诉它也被铅镉硫汞的污水毒气刺伤,
鼻孔发炎喉咙红肿口腔溃疡,
要后土出国库官银去替他治痛,
若不应允就寄人民来信,
往天帝老神爷那里去告御状!
后土心里懊恼万分连道晦气晦气,
人避时吃他娘的软面包崩掉牙,
神遭难藏草窝里也躲不开鬼讹诈,
当即气冲冲地回:呀呀呀,
——你去——你去,咱老子不怕!
怕你不算裤裆里藏雄蛋的男娃!
我他妈不过是个净土壤里,
刨草根吃的九品村级小小神,
治下只管几处种地村农,
和一趟草稞里啄蚂蚱的鸡鸭,
比那些分管城建贱卖土地
暗中收贿发大财的七品处级县太爷,
官小两级乌纱帽瘦八拃!
我身体清白心里无鬼屁股上没屎疤,
你就是告到九霄云上天帝的仙衙,
告到太阳系
诉出银河系
告往河外星系
诉遍整个宇宙
咱老子也不怕!
我九品大神不追究你,
偷食颖人村的鸡鸭也就罢了,
你竟还敢吆吓我盗用国库官银,
去治你他妈的偷嘴嫖娼的溃疡病?
——小子?没门!就是有门?
我也不能犯王法,
为你龇韭菜叶宽的薄缝!
13
狼獾见自己不但没讨到治污毒病的银,
反被后土揭出臭底骂得不堪闻,
顿时恼羞成怒龇出尖牙冲扑,
跳上前对着后土的小腿就咬,
后土见这小獾崽子来真的动武,
忙朝后一蹦伸出木棒向前一挑,
狼獾被拨了一个大斤斗,
咕噜一声跌入了草窠。
狼獾哪咽得下这口败气,
四爪蹬地急又呲牙朝前一扑,
后土见它口喉溃疡流洒脓液,
不忍心抡棒将它一棒揍晕头,
只是举棒对着它的下腹又一拨,
谁知这头狼獾是公的好斗,
竟不依不挠又朝前龇咬跳扑,
后土没法只得举棒敲下它的后脑勺,
公狼獾立时负痛大嚎,
敞开怒口唤来近处的母狼獾,
加入战阵一起武搏。
后土抡起一条木棒左刺右戳,
这对夫妻兽不能取胜愈加躁怒,
仰起粗短的脖颈向四周高声呼吼,
后土一听连道不妙不妙,
它们见输嚎请表亲草丛狼来相助,
这些长犬牙噬血的食肉族不是好惹的,
赶紧抽身暂避方是上策!
于是他龇牙瞪目大声一吼,
吓得公雌狼獾朝后一退隔出数步,
他见机刺出长棒哗地捅出一道草隙,
双足蹬土呼地朝侧前一蹶,
蹿出一丈之地弃下狼獾夫妇,
向远处一座野草青郁的土丘避去。
14
后土奔上土丘左腿一软坐下后臀。
天顶太阳洒下暖暖的日晕,
一拨一拨浮云在淮河头顶缓缓飘行,
若是没有造纸厂哕吐污水浊浪,
淮河清碧浇灌两岸的肥土沃壤,
颖村的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鸡鸣鸭唱稻麦飘香,
露出农耕岁月那美好的田园风光?
他怎能困此听癌丧寡妇的骂音,
避公母狼獾唤表亲狼助战的凶狠!
唉唉唉!只怨咱农耕的牛羊弱势文明,
敌不过大工业狮虎文明的强悍嚣张!
丘顶草风习习扇淡脖颈的汗浪,
后土却觉足踝一凉忙拗起身段,
见一条蝮蛇无声无息伏在他足旁,
扁阔的蛇唇张着尖牙前突悬空,
它不发一声警告就刺访客一对齿洞。
后土惊叫不好双手撑地朝后一荡,
蝮蛇仍卧于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口角一翕一张吐出哀哀泣音,
诉说它祖父蛇受淮水污毒害侵,
年不足四旬便早早地亡去性命,
它母亲蛇因噬食铅镉毒晕的青蛙,
生下它这双头畸体的蝮蛇后昆,
它被逼在淮水边的毒土上艰难求存,
而今皮烂鳞落毒癌扩散不久将辞世尘,
它满腔的冤情向谁去吐放恨声?
15
后土闻诉急立起身伸棒压低草茎,
敛目将这吐哀的双头蝮蛇细细打量,
果见它正头的侧颈,
有一颗缀悬的脑袋畸生,
只是畸头目盲口唇尚张,
似欲步正颈的后跟,
再噬一口他这闲游渎职的土地神,
以泄它蝮蛇家族三代数人,
受污毒戕害的深恨!
后土再次长叹一声:唉唉唉,
工业污魔毒土害河虐杀生灵,
颖村农妇獾族蛇族皆迁怒于我,
让我这无辜的土地神挨打受惩,
我的冤屈又向谁人去诉说辩申?
他叹着叹着便觉足踝的毒焰朝上蹿升,
刺得右腿发麻上身起痛,
他心里急叫蝮蛇本噙剧毒,
现又染上铅镉的毒魂,
这毒上加毒的蛇液之箭射入肉身,
我若再迟延便会失去自己的性命!
他想起昔时神农氏尝解毒草的情景,
顾不得抡棒敲杀迁怒射毒的
双头畸体蝮蛇,
弓下身在土丘顶急拔解毒的药草嚼吞,
他吞着吞着便觉青色天顶旋转起来,
一朵朵白云恍若芦絮直向足底飘沉,
他身段一软双目一黑,
轱辘轱辘地朝土丘下翻滚。
16
天顶的日头一寸一寸向前移行,
不知过了多久后土觉面部一痛,
口中啊呀叫了一声醒转过己身,
他启开无比滞涩的眼睑觑向头顶,
掠见一只拳头大的蜂王倒悬尾针,
双翅疾扇对他吐出轰轰的雷音。
他被这蓦至的螫客一惊怒焰上腾,
飞快抓起身边的木棒朝天就捅,
蜂王却神色冷静
口掷劝语荡翅朝后避升,
后土心间正涌蝮蛇毒箭射留的痛云,
不问情由立起身段就一阵猛抡,
蜂王敏捷左闪右避躲开棒影。
后土见抡不着只得拄棒喝问:
你这蜂族酋长莫不也象狼獾蝮蛇,
又受铅镉的毒魂噬咬找我算帐?
蜂王降翅低悬再次掷来回音:
——正是!
土神息怒,听一下我的诉问!
后土哪里肯听,
将一颗蛇液慰问过的气头颈,
摇得象拔浪鼓似地荡起呼呼疾风,
击得土丘脚下青郁的草海,
忽地向左一倒蓦地朝右一倾,
哗哗的草浪拍得丘顶白云四下旋奔。
他仰颈对天口中连连叫道:
——奇了奇了!
你这翔于空中的骁勇之族的君王,
翅不触污水喙不碰铅镉的毒影,
难道针尖大的花粉,
也藏得下污魔磨盘大的肉身?
你他妈别把我当患脑瘫的傻孩童欺哄!
17
蜂王见自己举族受铅魑镉魅毒侵,
现在吐出真语竟被后土粗骂,
它实在难抑胸间积垒的怒云,
啸吼一声将臀尖对天晃了一晃,
蓦地将尾刺伸出百丈长,
刺尖勾起弯成一个半圆形硬弓,
绷地一弹化作一支铮铮作响的铁枪,
劈得流云碎芦絮般四下飞荡,
枪尖瞄定后土惊成木珠的双睛,
直欲将他这九品大官僚螫个对过通!
后土突觉青天上的太阳暗了面影,
头顶斜横一支无比粗长的螫针,
慌得足下打一个大大的踉跄,
他记起刚才被蝮蛇箭液射晕的教训,
急忙关闭叫奇不信的尊贵爷唇,
仰颈向空对怒晕的蜂王连叫:
———暂停暂停!
蜂国高贵的贤君?
请你先收短超过蜜糖万倍甜的尾针,
让下土小民放平这颗吓碎的整心,
咱才可跟随你诉污魔之害的锥勇,
前去贵土辖地察看一个究竟!
蜂王下觑惶立在野草棵里的后土,
见这昔日的闲游神服软嘴温,
淡淡地道了一声:
——饶你闲荡的九品官僚王一顿!
蜂王这才收了悬针在前漾翅导引。
天顶赤日复明,
后土心里的慌退遁,
他抹了一把神头溢出的湿湿爷汗,
右手高高地举起木棒,
将土丘草海气哼哼砸了个大窟窿,
故意弄出天大的声响,
让空中扑翅的蜂王听见他的回音,
这才左掌拨草抬腿踩出右足跟,
尾随蜂国之君从天穹筛下的翅影,
跟在它屁针暗悬的臀后怏怏前行。
18
这对怨客气宾飞跋了几十里路程,
汗淋淋行至临近淮河的一株古槐之荫,
只见无数黄背蜜蜂忽啦啦地扑出,
后土以为蜂国的臣民懂礼数,
对他这位问难的神爷笑脸前迎,
忙象伟大领袖似地举起脏兮兮的神掌,
对它们频频挥动朗音慰问:
————蜂民同志,
不客气不客气,
访贫探苦是我九品公务员应尽的责任!
那群前迎的黄背蜜蜂愈溢热情,
绕着他汗气腾腾的头顶不停嗡嘤,
吐出千万口冰凉粘稠的液晶,
叭嗒叭嗒地落向他仰翘的脸颈,
他正奔跑得喉头生焰口渴万分,
忙将馋癆的长舌拍向鼻尖一饮,
立时呸呸呸地连啐数声!
那曩昔无比甜润的蜂蜜浆,
现在竟比霉腐的林桃还怪异臭唇,
喷溅出含铅镉污毒的淮水浊氛!
蜂王悬躲于槐树荫下觑得分明,
半抿口角发出嘿嘿的窃笑之声:
叫你这去西方闲游,
渎职纵污的九品官僚神,
也尝一尝咱蜂国之民,
受铅魑镉魅毒侵产出的饮品,
辣一辣你那万元一杯
公款消费的贵族喉颈!
19
后土耳洞飘入蜂王的讥哂之音,
但他无暇分身急弃手握的木棒,
弓身拔起一抱青森的野草砸向脸颈,
猛擦那怪异溅臭的蜂口唾晶,
草汁涂得他那张神脸现出花面猴形,
引得隐在槐荫下的蜂王笑沫吐喷。
后土掷下那抱擦皱的青草团,
拣起足边木棒对天气怒地一抡,
将那群不怀好意前来恶迎的蜜蜂驱净,
恨恨地走近前方的古槐之荫。
他觑见虬枝下悬吊着一只
笆斗大的蜂王巢廷,
粗糙的橄榄球状殿皮上
锔满了密匝匝的畸体蜂群,
它们或独翅盲眼
或缺肢癞肤
或佝腰豁唇,
活脱脱就象开了一座
吓掉凡民眼球的硕大的残疾蜂民院庭。
这下轮到后土吐一道揶揄之波回哂,
他先仰颈对天嘎嘎嘎笑了一通,
后才绷大神喉骂蜂王职不称,
让属下子民患上这众多的丑陋病!
他官爷的尊骂还没散去美音,
那蜂王已按纳不住千岁积垒的恨云,
不再客气象先前那样浅刺轻吻,
而是扑上前对他狠狠地螫了一针,
他神爹的贵额立时便起一个大瘤肿,
宛若偷吃天帝仙桃的万年长寿翁!
后土痛极举棒朝天就刺向蜂王,
蜂王此时已不再文雅恭敬,
它不是没胡须的太监可任笑欺凌,
它真怒了扬出臀尖
指柄粗的螫针怒冲冲刺攻,
双方挥棒舞针大战了一官餐时辰,
神喘呖呖王汗淋淋胜负难分,
双方只得坐地暂歇伏巢小憩,
以待长劲后各自再刺斗杀拼逞威能。
20
忽地一道极细的嘲哂之音浮上青旻,
一缕一缕游入后土神爷的耳洞,
他心觉大谲忙搁下前方的劲敌蜂王,
弓腰伸颈对暗溅的嘲音急步追寻。
他觅出十几丈奔至一块油菜花田埂,
侧耳细细捕捉方知讥音
出至花根下的地层:
我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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