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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碰见人,甚至几栋楼里亮着灯的窗户,不用只手便能数完。

    楼门前,祈言忽的停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可控制般颤抖起来。

    他原本以为,过了八年,自己已经克服了那段记忆带来的影响。

    可现实是,还没上楼,身体就先一步表现出了抵抗

    站在原地,夜晚的风从周身穿过,衬衣轻薄的衣料贴近皮肤,恍惚有种紧绷的窒息感。

    下一秒,察觉到什么,祈言将昏暗的路灯、静默的树影、低矮的灌木依次看过去,风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绕在鼻尖,祈言微微蹙起眉,朝风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建筑物避光的角落里,血腥味浓重到熏人的地步,有人斜躺,对人靠近也没有反应,明显已经昏迷。

    祈言走近,又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弱光,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腰腹上一道贯穿伤,拳头大的血洞,周围皮肤焦卷,浸满血的纱布松松搭在肋下,上面的血已经干涸成浓黑。

    几乎不用任何探查手段也能猜到,这个人快死了。

    祈言视线重新落在那道贯穿伤上,这样的伤口他见过——只有光粒子槍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但,光粒子槍因其杀伤力强大,依照规定,绝迹首都星,由军方调控,专供南十字大区前线。

    顿了三秒,祈言蹲下身,手指托起对方的下颌,上扬。

    弱光下,一张可称赞为好看的脸撞进眼里。

    因为失血过多,皮肤苍白,嘴唇色淡,反将眉眼轮廓衬得深邃,棱角分明,连线条都显得硬朗,半点没有被死神擒住的软弱。

    将这人的五官看清后,祈言瞳孔微缩,连呼吸都滞了几秒,一直不住颤抖的指尖蓦地收紧。

    “轰——”爆炸声在耳边接连响起,耳膜被引出阵阵疼痛,指挥舰的舰桥不住震荡,让人站立不稳。

    “报告指挥,护卫舰队全灭!”

    “报告指挥,歼击舰序列2-31失去回应!”

    “报告!防护系统失效,装甲层已破!”

    “报告!……”

    无数人影化作扭曲的色块,喧闹嘈杂也逐渐变得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层真空的膜。贴着舱壁的手掌被热度灼伤,血液尚未流出,便已干涸成痂,最后化作虚无。

    “砰——”

    陆封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块黑底显示板,上面显示的数据陆封寒再熟悉不过。略过心率、血压、修复百分比等数值,陆封寒看见了日期:星历216年7月29日。

    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最后的记忆,是他昏迷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没有死。

    有人救了他。

    视线下移,陆封寒注意到显示板右下方的一行字符,心下一沉——这行数字与字母构成的编码是vi型治疗舱独有。

    还没等他将浮出的念头理清,显示板上的指令发生了变化。

    ——治疗舱外的人看到了他苏醒的信息,正在开启舱门。

    治疗舱旁,祈言按下绿色按钮,“咔嚓”声后,椭圆形的半透明舱盖缓缓向一侧滑开。舱内的修复液已经被迅速抽空,里面的人——

    就在这零点几秒间,祈言右手腕被闪电般钳住,剧痛袭来的同时,对方骤然发力,几步将他推至墙边。

    祈言趔趄向后,来不及站稳,背弓已经撞在了冷硬的墙面上,骨节仿佛碎裂,又是一阵钝痛扩散开。

    同一时间,咽喉处,脖子被铁铸般的手指锁紧,呼吸霎时变得困难,胸腔憋闷。

    此刻,两人贴得极近,这人上身不着寸缕,肌肉线条有如刀刻般利落,修复液浅淡的味道里,隐约透出浓重的硝烟气,甚至还有几缕铁锈味。

    强势至极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让祈言不由地想后退半步。

    然而身后是墙,退无可退。

    陆封寒眼神凌厉得像淬过冰的锋刃,与指尖力道相对的是,他的嗓音放得沉且慢:“谁派你来的?”

    祈言回过神,他呼吸频率毫无变化,似乎被制住的不是他,只哑声一字一句地反问:“你以为,我是谁派来的人?”

    “你还在勒托,这里是我家。”

    他双眸漆黑,睫毛长而不卷,平直细密,很长,柔软又无害。

    陆封寒察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指腹下紧按的血管连脉搏都未曾起伏,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恐惧死亡,或者,有所倚仗?

    在陆封寒的注视中,祈言突兀地勾唇,却无甚笑意。

    陆封寒直觉不对,身形微动,又在下一刻滞住。

    祈言手握一把巴掌大的折叠槍,稳稳抵在陆封寒后背,清晰报出型号:“蜂鸟62式折叠手槍,全长11.2厘米,配六颗微粒子弹。治疗舱确实让你反应迟钝,也说明,这个型号很实用?”

    陆封寒眸光微凛,却蓦地笑了出来,唇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还有心调笑:“确实很实用。不过,要不要我教教你,该怎么开槍?免费的,这次破例,不收你钱。”

    槍明明在祈言手里,却好似他才是两人间的主导。

    不等陆封寒下一步动作,祈言像轻松结束某种对峙游戏,他移开对准陆封寒的槍口,直视对方:“现在可以放手了?你把我弄得很疼。”

    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准备开槍,拿槍出来,只是为了表明自己无害而已。

    “当然可以,听你的。”陆封寒松开了手。

    同时,折叠手槍被祈言随意扔到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咳嗽了几声,缓了过来,祈言手指勾起提前准备的制式白衬衣,扔给陆封寒:“穿上。”

    一分钟后,陆封寒慢条斯理地系完扣子,顶上三颗没管,露出胸膛一段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对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皮肤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层惹眼的红色指痕,因为咳嗽,眼尾的红还没散。

    细得一折就会断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迹。

    陆封寒略带懒散地倚着墙,带着股不正经的匪气,下巴往祈言手腕一指:“这让我怀疑,刚刚不只握了十几秒,而是对你用了刑。”

    祈言抬头,瞥了陆封寒一眼,跟没听见一样,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字。

    被当面忽视了的陆封寒没在意,瞟了眼祈言手里的纸笔。

    日常生活里,纸已经非常少见,但涉及机密文件时,偶尔仍会用上这种脆弱而原始的载体,陆封寒并不陌生。

    他只是觉得,祈言看起来,比纸还要白。

    有点像……像一捧雪。

    精细照顾,能保护周全。但拢在掌心,又轻易会化开。

    陆封寒轻“啧”了一声。

    心想:这人实在过于娇气了。

    放在我手下训练,活不过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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