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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期花了好一会儿才理清老人的话,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仅凭文稿整理和排序就能让主上对汴基记忆犹新。
“还有心看别人,一个半大的女娃都强过你,这么狗屁不通的文章还不快拿了扔掉。”老人面色冷沉的瞥一眼司马期,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师面孔。
“还请前辈指教这文章如何狗屁不通?”毕竟是年轻人,再老成稳重也受不了这么劈头盖脸的贬低,尤其还是在他最自信的方面。
老人冷哼一声,心道这小子还算有点求学之心,“燕江是书吏出身,必定教你论事要以史为鉴,可惜他身置山腰,看不清大局,以至教出你这么个只有战术,却失了大局战略的学生。”用竹板挑起司马期怀里的纸张,“你文中说‘西合之乱我必搅之,以此废诸国之力,而不伤我毫发’,这话很对,可惜后面太蠢,居然说‘可费小股军力,亲往之’。”就因为这句话,他差点弃了这小子,却又贪他的文治武略,这么多年,难得有个看得上眼的,弃了可惜,这才破例让人找他过来,“你告诉我,我们北秦真正的对手是谁?”
司马期沉默半下,道:“西胡。”
在司马期说出“西胡”的刹那,白念似乎在老人眼里看到一抹异彩,很显然,他的答案很得老人的心,不过对白念来说这答案却让她很不理解,如今诸国之中最强大的莫过于南齐,北秦自□□时期一直被南齐步步紧逼,他们的对手应该是南齐,怎么会是西胡?
“丫头,你也说说。”老人先不做评价,转而问起了白念。
白念在心里为老人的小心思不齿,这明显就是想用她的无知来衬托他们的远见,何苦来哉,“南齐。”近乎赌气的语气。
看,这才是正常普通人的想法,老人挥袖示意司马期讲他的理由。
“南齐被莽山和平水隔于南境,生来就注定它必然落于秦、胡、赵之后,除非此三国长浴战火,或者三国君王昏庸无能,自裁断尾,否则它终将被抛诸身后。”觑一眼老人,继续道,“天下之势在于天时,在于地利,可最终能决定一切的终究还是人,秦、胡、赵三地百姓群居,村寨密集,这就是势,有了势,再有了太平安乐,加上不那么昏庸的君王,不出二三十年必然成力,一旦成力,南齐势力自然是此消彼长,不足为惧,如今,它穷兵黩武,不过是使自己早些断气而已。”
“嗯,丫头,听明白了么?”老人似乎对司马期的回答很满意。
白念勉强点头,她其实并不喜欢研究什么天下大势,她的需求很简单,只要北秦国泰民安,家人平安喜乐就行,奈何这些东西都要依据天下大势来定,才导致她在无奈之下去关注这些东西。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会认为我们要向西合派兵?”向西合派兵这话噎的他四五天吃不下饭,直骂这小子好几天。
“助西合,搅乱诸国,□□也是如此想法。”司马期非常认同□□的诸国大战略。
“蠢!”老人指着司马期的鼻子大骂,“□□如何助西合?派兵?派将?他老人家派的是苍蝇,那是为了扰乱诸国,将各国剩下来的力气压在西合消耗掉,免得他们抽手来对付咱们,□□怎么出的手?那不是派兵自己上,那是拿银子去支持弱势,为的是保持他们各方实力没有太大偏差,为什么要这样?为的是让他们继续消耗,西合跟谁近?跟西胡、赵国那是裙带相连,跟咱们还隔着一大片山,它乱对谁最不利?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居然还大言不惭要亲自上,你以为让你去趟西合就是为了让你救苦救难去的?!”抡起竹板对着司马期一顿捶,捶得司马期脾气也上来了,反手拽了竹板扔出去——别以为年纪大就可以随便动手,“你小子还反手是吧?”竹板没了,那就拳脚相加。
白念本还想过来拉架,可惜人小力单,加上司马期的制止,最终也没有下手。
“哎呀,怎么都开始上手了?”一道清脆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白念第一个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名身量高挑、长相娇俏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束腰的红色马装。
因为白念的注视,红衣女子也颇礼貌的回视了她一眼,不过没有过分停驻,而是掠过她看向了一旁的司马期,“这就是那个司马期?我要看看他比我哥强在哪儿!”说话间便推门进来。
司马期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老头什么来头,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更没兴致给予回视。
红衣女子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一番司马期,唇角微翘,随即转头对门外喊道:“哥——快来!”
“璎珞,女儿家不要这么大呼小叫。”应声的是个声音低哑的男子,穿一身银白长袍,年纪看上去比司马期大不了多少,身量比司马期略矮一些,浓眉白肤,眉宇间敛着贵气,进门后谁都没看,先冲着老人的方向拱手作揖,“萧祖。”
“哥,你叫老师萧祖,岂不要跟我叫姑姑?”红衣女子笑得腰快弯了,得了哥哥一记蹙眉后方才慢慢消停下来,遂又转头对司马期道:“我叫周璎珞,是你师姐,那是我哥周墨卓,为了你,他差点跟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闹翻,这次也是他想得办法让你跟老师见面。”
白念和司马期同时望向这个“罪魁祸首”——
见两人同时看自己,周墨卓不急也不慌,先跟司马期点头致意后,冲白念拱手,“姑娘莫怪,墨卓原想请袁大人帮忙私下引见司马兄,不想正好碰上袁大人有事急回京城,说是一时间不想让外人知道,就找了个借口,害姑娘受了惊吓。”
“我外祖呢?”白念明白他口中的“袁大人”就是小姨。
“那老家伙忙头场的会试去了,哪有功夫理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插话的是被称作“萧祖”的老人。
白念是有点生气的,因小姨和外祖的作为,却又没办法派长辈的不是。
“姑娘的家人现都在客栈里,墨卓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不必,我们自己过去。”司马期还没忘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你不能走!”萧祖和红衣女子一人一边揪住司马期的衣袖,独把白念闪了出来。
看着这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嚣张师徒,白念的火气嗖的从鼻腔一直蹿到头顶,这几天她已经被耍弄够了,没道理还要忍让这些陌生人,想着赶紧跟司马期离开这儿,谁知那个叫周璎珞的女人居然踮脚冲司马期耳语——
最后的最后,走得还是白念一个人。
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你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青春,等着你的依然只有三个字:不确定。
就像白念这样,她以为的青梅竹马,她以为的平凡喜乐,她以为的最亲的人……最后都不过是她以为而已。
你能决定终究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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