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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朝阳初升,天地聚灵。玉阳后山,一片祥和。古柏森森,荆棘蔓绕,绿芜荫荫,众花吐秀。
玉泽尼师站在青石上,一身灰布粗衫,手把长剑,额顶佛光隐隐,掌间紫气东来。突然面前出现一物,犹如烟团,聚而成形,飘则无处。身形处,有似一少年男子,却看不清头脸。身形忽长忽短,忽上忽下,怪异无比,不时呵呵两声。那玉泽尼师便问:“你是何物,现身来见。”那怪物却不作答,上蹿下跳,毫无顾忌,一阵风扑来,极是腥臭难闻。玉泽尼师又道:“若不是邪祟,为何不敢现身来见?。”她正值血气之年,哪容得这怪物胡作非为,为祸人间。拔剑刺去,那怪物竟也不躲,她剑锋戳出,一招致敌,本想那怪物会缩成一团,登时求饶,不料近了它身,却偏偏刺了个虚无。抬眼处,那怪物散而复聚,聚而成形,捉摸不定。她使出一招玉阳剑法“乱花迷离”,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虚虚实实变化莫测。那怪物却也不乱阵脚,身形忽幻,招招躲去。玉泽尼师只得狠下杀心,虚招中忽然朝它当胸一劈。这掌法如泰山压下,气力丹田而发,刚劲勇猛,力可碎石。谁想到好好的一掌,竟像打在一块大肥肉上,掌心颤了颤,虎狮之力竟生生就给散了去,害得地上折了一片乱草。玉泽尼师心中诧异吃紧,正要使出一招“感天动地”,猛地感到胸口撕裂般的疼,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来。原来那怪物能隔空使力,趁机在丈外朝着玉泽尼师正胸打出一拳。玉泽尼师抹去口角鲜血,正要挥剑再刺,这时跑来一个红衣女娃,口中声声喊道:“师父,师父!大殿有人找您”。玉泽尼师急忙收了剑招,揽住女娃抱在怀里,生怕被那怪物伤了身边的弟子,再一回头,那怪物竟不见了踪迹,无处他寻。
玉泽尼师举剑在青石上,刻了四个醒目大字:玉阳禁地。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自那以后,这怪物再未出现,此事也无人再提。
玉阳山上,落霞迟暮。晚钟敲响,山谷里回荡千古不变的旋律。夕阳斜照在宝殿外,阶前的白雪铺满了佛光。三九寒天,雪后初晴,更增了几分寒意。台阶上一串歪斜的脚印有浅有深,脚印尽头,竟是一个灰布包裹的弃婴,脸颊黄瘦干枯,微睁双目,或许是冻得没了气息,久无哭嚎之声。
玉阳后殿,一群六七岁的女童正在雪地上玩耍。手脚互攀,齐声唱道:“狼尘掩白骨,荒草连断垣。东土僧人何,载我归西天。世间无去除,大隐于歌潭。孤凄病灾女,可送玉阳山。”一灰衣尼姑沿长廊走来,面上尽是慈和,口中却故作严厉道:“孩子们,你们胡唱些什么。尼师有令,等过了冬,你们便要早晚诵习经文,何来的这胡闹的功夫?”一个年长的孩子答道:“姑姑你是不知,这歌谣我们在家乡时都会唱。我娘也会,只可惜后来我爹娘都死了。”说道此处,适才玩耍的乐趣荡然全无,女童们个个低头不语,低低呜咽起来。那尼姑也染上一脸的苦楚,安慰道:“孩子们,不要怕。我玉阳有五佛女护山,战事不可扰,妖魔不敢欺。你们以后都会好好长大,姑姑现在带你们去吃饭。”女童们分头去叫众姐妹,霎时间跑出大大小小百十个女娃,手舞足蹈好是热闹。
就在此时,一个瘦削的年轻尼姑,抱了个灰布包裹匆匆跑过,口中喊着:“快去告诉玉泽尼师,刚在大殿前又捡了一个婴儿,孩子冻的太久,已经不会哭了。”一群尼姑也紧跟着跑来,七口八舌道“玉颖师姐,我跑下台阶看了,那送孩子的女施主已经断气了。”“这么深的积雪,她是怎么把孩子送上来的?”,“快去端些热米汤过来,以前这么大的婴儿咱也养活过,不怕。”女童们本来叽叽喳喳,此刻却都瞪圆了双眼,鸦雀无声。众人一起抬头,只见霞光中一青袍尼姑腾风而来,面上甚是安祥,身姿轻盈,落地无声。屋门外几个尼姑俯身跪地拜道:“拜见玉泽尼师!”
玉泽尼师现在已是玉阳山掌门,几十年勤修佛法,武学精湛,医术高超,更有菩萨心肠。自安史之乱,收养女童已过百人。她左手一串玉阳手珠,右手是针灸囊袋。自她推门进屋,顷刻便听见婴儿的哭叫。众尼姑喜道:“活了,活了!”“孩子肯定是饿的才没了哭声。”“善哉,多好的一个小生命啊。”
那玉泽尼师面上划过一丝温柔的浅笑,看着这个娇柔的生命,爱不释手。可惜那笑容转瞬即逝,她的脸上瞬间平静,转而成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起身说道:“把五佛女叫来,我有一些事吩咐她们。”
那五佛女是她多年前游历时捡来的五个弃女。幼时就开始练功习武,如今大的年过二十五,小的也满十六。练的是玉阳山独门武学——玉阳五部阵。每人各执一部功法,应敌时相互配合,□□无缝。门中规定:玉阳五佛女,不求禅宗,只求武功。八年前天宝战乱刚起,叛军以为唐王朝玉真公主在此清修,便想上山羞辱一番,谁知刚到山腰,几个策马头将却被五个女娃娃生擒了去。从此达成协议:尔等朝臣乱事,莫要犯我玉阳。各兵各吏自此也都乖巧,凡走玉阳一带,山脚绕行三十里。八年安史长乱,玉阳山下竟保全各村落及逃难者万人之余。从此便有人偷偷将女童送至山门,希望佛门粥粮,可以保全性命。女童们既是逃难来此,便以俗家弟子对待,带发修行,一日三餐,未满十八不可离山,年满三十方可剃度。
霎时间空中飘来青蓝紫白四块彩绫,四位妙龄少女彩衣飘飘,长发披肩,在银装素裹的雪地划出几道优美的虹。五佛女是被玉泽尼师当女儿养大,只允许她五人彩装着身,习字颂经也是亲传亲授,生活所需更是有求必应。四人落地,齐声跪拜:“青菱、明溪、紫燕、白露拜见师父!”报的正是这四人姓名。玉泽尼师拍拍白露身上的雪,缓缓说道:“都起来,怎么,红依呢?”
年长的青菱走近了些,只见她一身得体翠衣,青簪挽发,眉稀目秀,额宽面圆,语气平和而又庄重,道:“红依师妹定是天寒早睡了去,师父,您的吩咐我们一定带到。”
玉泽尼师点头,指间拨动佛珠,柔声道:“如今天寒地动,孩子又多,玉瑶、玉镜她们抽不出身来,你们明日带着前殿十人,把台阶的雪都扫了吧。”
四人应声:“是。”
玉泽尼师又拉了白露的手,一如往日般冰凉。看她衣衫单薄,目光清冷,肌肤也比常人更少了血色,关切问到:“当真无寒无暖,无欲无求,你的白露寒练到几层了?”白露起掌,脚下踏雪而飞,指尖过处,一团冰雪已化为利剑,屋檐所挂冰柱尽数碎地。玉泽尼师清晰记得,当年白露被捡来时还不会走路,是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刚好是节气白露当天,被弃于草丛,周身无任何信物,玉泽尼师赐其名为:白露。说来也奇,不管后来用多少驱寒温养之药,对她的怪症竟丝毫无效。她自小肌肤冰凉,却无痛处,夏天不曾觉热,冬日不觉有寒。到了十来岁,她就跟玉泽尼师说:“这奇寒症不痛不痒,师父不用再费心治它,我也不想喝药了。”白露寒本是一套剑法,她却化水为剑,日益精进。玉泽尼师知她平日不多话语,但见功夫进步极快,必是眼无俗事,心无旁骛。每次见了,不免问上几句。
玉泽尼师点头含笑,起身要走,又转头嘱咐道:“回头告诉红依,她自幼多病,若腹中饥饿,不必日行一餐,我准她晚间吃一碗白粥。若体力不胜,明日可少做些活,别加重了病。”
四人俯身再拜:“是,师父”。天色渐暗,殿前屋内灯火已起。
其实那红依并非贪睡。玉阳后山有一块禁地,一个月前她追玩一只野兔无意闯入,发现两个山洞。一洞朝南,一洞朝北,一洞阴气逼人,一洞温暖如春。红依好奇先走了北洞,刚一踏进,一阵腥臭扑来,直叫人眩晕作呕,没挪出几步,脚下更是难行,仿佛大雨刚过,遍地软泥。这般情形只得仓惶退出。而另一洞却野花芬芳,浅草葱茏,似不知冬为何物。红依进了十多步,越发感觉心旷神怡。洞顶青苔满布,两侧石壁新奇。空气中酝酿着草香花香,脚底下碎石珠光宝气。一侧石壁上,几行石纹错落有致,仿佛浅墨三笔勾勒出巍巍远山,浓墨五划横扫出石峰峻险。一簇青苔铺展,刚好形成青松傲顶,卓然天成。墨色单调而不失山河雄壮,笔调简明却不少天地浩然。红依心底暗暗叫绝,再一回头,一束妖娆白梅映然入眼,花瓣蕊心冰透皎洁,枝尖两朵含苞未放,当真是满园仙境关不住,一枝白梅出瑶台。红依看的入神,伸手去摸,哪知竟碰在了石头上,这才定睛一瞧,此地哪里有什么仙境白梅,分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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