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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静谧,只闻我与落汀断断续续的抽息声。良久,我才道:“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引得你想到了这些事……我不是有意要窥探的!”
“呵……心魔在我,怪不得你。”落汀苦笑道。
“落汀姐姐,”我郑重开口道,“薛占水虎头蛇尾害苦了你,欠了你这样多想必还不自知,我帮你。”
“怎么帮?”落汀饶有兴致地问我,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以为意;我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白,发觉他也嘴角挂笑,眼神中却散出几分好奇来。
“令他的一腔真心错付。”我笃定道。
“你又如何知晓他的真心呢。”落汀咬重了“真心”二字,语音中尽是讽刺。
“那日在孤芳阁,他不顾在场的一干人,只是盯着你瞧,像是要用眼睛吃了你一般。”
“这就是你说的真心?”落汀挑眉道。
“忠心、痴心、善心、孝心、偏心、野心、私心、疑心、贪心、贼心、祸心……这些难道就不是真心了么?”我反问,却不等她回话接着道,“只要有欲念、有所求,没有人不是满腔热情一颗丹心的。他因为放不下对仕途的追求而舍弃了对你的诺言,这一舍一得是他自己选的,可如今他已是鲤鱼跃龙门,仕途坦畅之际又再遇佳人,试问这世上有多少人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他曾经放手过一次,这次岂会再错过?!”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让我假意逢迎,使他倾家荡产?还是去引诱沈御史,求他参薛占水一本使他身败名裂?”落汀淡淡道,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失望,“这些事我不屑做。他放不下官运仕途,我也不见得能忍受旁人的奚落指点度过一生,我们二人,实是谁也怪不得谁,我不会报复他。我只求形同陌路两不相干。”
“我并非要你用这些招数去对付他。”落汀看来是曲解了我的用意,“这些手段无非是要夺取他得来不易的东西,可失去固然令人心痛,却是人世间最自然不过的事,我反而要让他得到:有些事,至少要让他知道,若不能从一而终,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你说你不怪他,可在我看来,那时薛占水如果没有半途而废,一定会免了你许多的苦难。”
“你想对他用洞悉镜?”落汀会意后惊讶道。
“正是。”我理了理思绪,才又开口,“这并非是要报复他……权当是为了了却你的一桩心事罢。”
“我的心事?”落汀不解。
“你若真的将过往全然放下了,提起他、面对他时,绝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然而我们不都是这样么:劝慰别人时头头是道,一旦轮到了自己便是深陷其中而不自知。落汀姐姐,我真心实意地叫你一声姐姐,因为你帮了我——”我有些羞赧地看了眼小白,“我也想帮你。虽然并未洞悉全局,可我确定当年之事有许多蹊跷的地方。薛占水他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甚至算不得是个坏人,他值得一个辩解的机会,同样,也必须承受当年那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落汀一时无言,她垂眼盯着脚尖的样子让我蓦然想起了洞悉镜中她与薛占水含泪相见的那一幕——彼时,此刻,果真是物是人非。
“白先生怎么看?”落汀突然抬头看向小白。
小白沉吟半刻后才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论是让他知道你的经历还是让你知晓他食言的缘由,你都要撕开旧伤,去面对不愿回首的过往。可是此事就如同接骨,受伤时讳疾忌医,未能及时就医的断骨虽已愈合却会使人跛行,若想根治,只得断骨重接……姑娘不妨一试。”
落汀听后微微出神,最终重重叹了一声:“好。”
随即似是想到了甚么,又道:
“白先生,我现下思绪不宁,怕是用不得洞悉镜了罢?”
“嗯。”小白点头,“姑娘放心,不日我便会登门孤芳阁。即便是房上有眼、隔墙有耳,洞悉镜也足以防备了。你我小心说话便是。”
“好。”落汀应声,随后犹疑道,“我如今……要怎么做?”
落汀指的应是薛占水。办法虽是我想的,可究竟要如何做,我却并无头绪,便也随着落汀一起看向小白。
“此事倒真是不得不请沈兄出面了。”小白轻笑道,“便也约在孤芳阁罢。”
孤芳阁倒真是佳选之地:我们清楚知道会有人在此监视,此处反而成了明处,算是最安全的所在了。聪明如落汀却未能想到这一层,让我有些吃惊。可她不像是思虑不全便贸然行事的人,这次突然造访如此匆忙,可见她定是有急事要与小白说。能够让落汀乱了方寸的事情,除了与殒生镜相关的,我再想不出其他来了。可她明明已托付了那个锦袋……
锦袋!
难不成它只是个障眼法?我心中暗想:等落汀走后,我一定要向小白问清楚!
落汀起身告辞之际,有言语声自窗外传来,细细听了,像是有人登门。今日可真是热闹。
“是姑娘的人?”小白问道。
“不是。”落汀眉头轻蹙,“此行只有甜哥儿与沈官人知晓。”
“我出去看看。”小白抬手示意我二人坐下后,便向房门走去,可走到第二步却停下了。
“请说。”小白对门外道。
“沈官人派了女使来为先生送酒,”不疼在门外道,“是甜哥儿姑娘。”
不疼的声音听起来离房门还有些距离,他虽然魁梧高大,但步履轻盈,即便是耳聪目明的小孩子,也仅是在五步内才能发现他。而小白竟能在十步之外发觉,况且还有一门之隔,难免会令人惊讶。我暗暗瞧了眼落汀,虽是稍显苍白,她的面色却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模样。我实在是有些纳闷:她究竟是见多识广从而波澜不惊,还是阅尽人间百态,已没有事情能令她吃惊了呢?
一个念头倏地跃入脑海:耳力精如小白,一定早早发觉了房上有人,况且事后落汀亦是一副知情的模样……那锦袋一定是用来骗石云的幌子!
这两人那日并未暴露丝毫,一言一语间的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让我不由得心下暗叹:骗人这事果真是要靠天赋的。
哪知落汀临走时的一句话更加令我生疑:
“古镜孟家‘听火’的绝技果真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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