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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阿狗、阿秀之外,仆固颓家的其余人到哪里去了?

    沈氏、小霞自然跟阿芳走了。走前商议时,有各种设想。

    沈氏以为:为避免仆固颓纠缠,最好到山里,山里好隐藏,找人不便,不管远近,有山即可。小霞以为:那畜生找大姐,一定到大城市,不怀疑我们就在左近。况且他已休了大姐,找到又能如何?我们带着一两千银子,走远路也不放心,不如就近隐蔽。

    阿芳以为:濠州地处南北交界之处,不一定何时,南北冲突,把我们卷进去,落得家破人亡,不合算。我们搬家,要远离是非之地,不为躲避仆固颓,而是要寻个安居之处。眼下北方政局变换不定,我们不能向北走,南方比较安定,应该向南走。至于具体地方,我们走着看着,总要选个地广人稀之处。银子不好带,可以换成金子或珠宝,藏在身上。我们穿得破旧些,形同乞丐,不会惹人注意。

    沈氏和小霞未出过远门,不知道路途艰险,以为阿芳说得有理,便离开家门,一路向南。

    他们未走多远。出门五天,来到独角镇,看到青山绿水,比濠州美丽许多,心中高兴,不禁走快了些,沈氏突感身体不适。原来动了胎气,只好坐在路旁歇息。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字,主动走向阿芳,问道:“请问老兄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小弟姓信,名阿方,濠州人氏。因为那里是南北交界,经常打仗,很不安定。所以一路南来,想找个平静去处安家。不料走到这里,妻子动了抬气,不能再走,只得暂时休息。”

    那人道:“动胎气可不是小事。要安静休养,用药调治,不能再走了。在下申泰,不久前刚由北方搬到此地,家中薄有房舍,尊夫妇不妨暂住,待尊夫人复康之后再说。”

    盛情难却。阿芳夫妻住进申家。龙珠扛着大肚子,也热情接待。

    申泰告诉阿芳:“滁州久经战乱,人口死亡、外逃的不少,荒地。空房很多。以前土地便宜,每亩才一二两银子,现在涨价,也不过五六两。在下已买了数百亩田地,招收北方逃难农民耕种,目前粮食丰收,生活安定,强似北方十倍。我劝老兄不必再走,就在此地安家落户。但此地有些专门行骗之徒,我也曾经受骗,只怪我轻信于人。老兄也要谨防上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何必要相识。阿芳虽与申泰初识,也被申泰夫妇热情与坦诚感动。与沈氏、小霞商议后,决定留在此地,置房、购地,安排生活。主要依靠自己劳动,必要时雇些帮手,自食其力,过小康生活。

    数月后,阿芳到扬州购置衣物,意外的遇见阿福。

    阿福名为赖福香,与阿芳同龄、同村,幼时是玩伴,长大是恋人。但到聘定时,阿芳父母说赖福香长得太美,有些妖气,会给家庭带来灾难,拒绝了婚事,另聘了燕小霞。

    阿芳和阿福深深相爱,不能结为夫妇,极为遗憾,分手时发誓,一定牢记以往的爱情,不管发生什么不幸,都要忍受,不得自杀,保全生命,要永远相爱,不得互补嫌弃。以便有朝一日能成为夫妻。对于这个誓言,阿福并未认真,只是作为临别赠言而已。后来各自婚嫁,默默记着对方。后来,福香嫁了李富贵,阿芳娶了燕小霞。

    阿福既嫁之,则安之。准备与丈夫安心生活。但李富贵是个小心眼,总怀疑妻子与阿芳有外遇。但无证据。不断暗中观察。当燕小霞被抢,阿芳卖田赎妻不成、要外出学艺,将四十缗钱交付阿福保管时,被李富贵抓住,要阿福承认与阿芳有私情。阿福无错,不肯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李富贵大打出手。阿福奋起反击,二人双双负伤。阿福返回娘家,准备等李富贵消气之后,慢慢向他解释。谁知第二天,李富贵送来休书。指责阿福行为不端,与丈夫之外的男人接触,接受那男人的财物,有外遇淫奔之嫌,从此脱离夫妻关系。

    阿福之父不问青红皂白,也指责阿福有失女人贞操,丢人现眼。逐出家门。

    阿福气愤已极,狠狠对父亲道:“我本来清清白白,李富贵那东西小心眼,胡乱造谣。你竟然相信。你说我失贞,我就失给你看,莫要后悔!”

    她说的“失给你看”,是不婚就与阿芳同居,有了孩子后,再向父亲示威,使父亲生气丢人现眼,然后再结婚,填补小霞空白,过安生日子。但找不到阿芳,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有家不能回,吃饭休息都成了问题。只得靠讨饭度日。身上虽有阿芳托她保管的四十缗钱財,但她不舍得动,她不能将阿芳的钱随便花掉。于是辗转来到扬州。甫进扬州城,就被几个男人追逐她,多亏她身段灵活,两腿有力,跑得快,未被捉住。但是那些人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进了一家开着门的宅院,关上门,插上门栓。

    追赶的人追到,拼命敲门。女主人出来了,对阿福瞧也不瞧,问也不问,开门喝道:“干什么?死人报丧么?老娘早就关门不做生意了。敲门干什么?就是做生意,也要老娘把客人领回来,从来不收送上门的贱货。”

    “我们不是客人,是水蛭帮的人。我们的姐儿偷钱跑了,进了你的家门。”

    “胡诌!这姑娘满脸风尘,衣衫破旧,分明是刚由乡下进广陵的,哪有一点姐儿的样子?明明是你们抢人,强迫她做你们的姐儿。对不对?”阿福听说过广陵,都说那是男人的世界。到过广陵的男人,无不夸广陵女人美丽、风流,到过广陵的女人,都讳言在广陵的作为。就是说了,也只说做生意。自己讨饭到扬州,怎么误打误闯到了广陵呢?

    “就算我们抢人,哪有你管的份?”

    “不要忘记,这是盐水帮的地方,不知水蛭帮是什么东西。”

    “你说是盐水帮,有何证据?”

    “我就是证据。”旁边走来一个男人,高大魁梧,胸前和大臂上,都有刺纹,胸前刺的是一条大船,船下一对车轮。

    “对不起!我们找错地方了。”门外人竟然道歉走了。

    女主人这才转身,向阿福道:“姑娘请跟我来。”

    阿福注意女主人的模样与装束。三十多岁,面容娇美,满脸脂粉,穿着入时。但不是官宦夫人的梳妆,也不是富婆打扮。看起来有些花哨与轻浮。因为女主人为自己脱了困,便随她进入内院,进屋落座。

    “姑娘是哪里人?为何单身外出?惹上他们?”

    “我是濠州人,丈夫污蔑我与别人有私情,休了我。我父亲说我伤风败俗,不许我进家。我不能生活,只好讨饭,糊里糊涂到了扬州,一进城,就被他们盯上,我见他们不怀好意,拼命逃跑,匆忙中进了大娘的大门。”

    “进了我的门正好。若是进了别家门,人家会把你赶出去,落到水蛭帮手里。”

    “水蛭帮是作什么的”

    “水蛭就是吸血蚂蝗。他们都是青楼的打手,喜欢绑架进入扬州的单身女子,卖入青楼,逼良为娼。因为这种人专靠吸女人的血生活,形如吸血蚂蝗,人人痛恨,因此称之为水蛭,他们自己也自认不讳。”

    “难道官府不管?”

    “青楼给官府纳税,他们又使用各种手段,制造被抢女子本是他们的窑姐,即使闹到公堂,他们也能拿出证据,使被抢女子百口难辨,避免逃妓的罪名。”

    “他们不怕官府,好像很怕盐水帮。”

    “不是怕,是一种相安无事的默契。”

    “什么样的默契?”

    “不成文的默契。只要不是盐水帮保护对象被绑架,盐水帮不找水蛭帮的麻烦。水蛭帮也不得侵犯盐水帮的利益。”

    “盐水帮是做什么的?”

    “这么说吧:水蛭帮是青楼的打手,盐水帮是暗门子的靠山。”

    “暗门子?”

    “看来姑娘初到广陵,广陵的许多事情不明白。我就给姑娘详细讲讲吧。”

    “这里究竟是广陵还是扬州?”

    “过去这里是广陵郡广陵县,现在是扬州府江都县。姑娘还有疑问么?”

    “我听说┅┅”

    “广陵娼妓多,是么?姑娘别不好意思。广陵人耻贫不耻娼,只要有钱,家庭富有,就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官方、读书人卑视商人,别处人卑视卖身女人。广陵人不同,在广陵人看来:农民费力气种田做生意,工匠以技艺做生意,商人以金钱做生意,女人以身体做生意,都很正常,农民、工匠、商人不以为耻,女人为什么要害羞?”

    “广陵是长江下游第一繁华去处,商业繁荣,倡业发达。所谓倡业,就是音乐、歌舞等娱乐行业。自从隋炀帝驾幸广陵,死在这里,他所带的乐工、歌伎无以为生,便出卖技艺。于是广陵娱乐业应运而生。大街小巷,音乐缭绕,楼上楼下,歌声婉转、舞姿蹁跹。许多有女儿的人家。自幼教以歌舞乐器,长大后开门卖艺,收入高于其他行业。这种职业称为倡业,从事这一职业的女子称为乐伎或歌伎,卖艺场所称为倡楼,倡楼成为一般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富商巨贾经常光顾之处。一般人也以倡楼一醉为荣。”

    “有些富豪,在欣赏歌舞之余,出巨资占有歌舞娇娃,于是倡搂成了色情之所,有的倡搂就变成了娼楼,能保持清白的少之又少。由于倡搂、娼楼口头上不宜分别,人们称卖艺不卖身的倡搂为白楼,取其清白之意;卖艺又卖身的称红楼,红是颜色,取其色情之意。另外,早就存在的是青楼,只卖身不卖艺。青就是黑,这种地方最黑。以上三种搂并称‘风月三楼’。‘三楼’中,白楼最自由,可以随时开业、停业。红楼也比较自由,可以选择男人,可以拒绝男人。也可以随时开业、停业。青楼中的妓女由鸨儿管理,鸨儿有男有女,妓女无任何人身自由,女人一进青楼,永无出头之日。“风月三楼“向官府缴税,受官府保护。”

    “随风月三楼而来的是暗门子,也称私窝子。一些外地女子,垂涎广陵灯红酒绿,纷纷进入广陵谋取幸福。他们不善音乐歌舞,无法进入倡搂,只能以姿色招揽顾客,以陪酒和卖身为职业。他们未经官府许可,未入乐籍,不受官府保护,因此,人们称之为“暗门子“。从事这一职业的女人称为暗娼或私娼。暗娼不同于妓女,是自由之身,可以自由选择男人,身价也不一定,可与顾客商定。从业长短也不一定,一般有了好的主顾,就停业嫁入了。”

    “一般富商往往把她们包下来,或十天半月,或一年半载,作为临时妻子,大大方方地出入公共场所,俨然夫妻。客人若是满意,在身价之外,另有丰厚赠与。也可能收为侍妾。富商包养暗娼,称为养马。被包养的暗娼称为马子。有时几个富商夸耀马子,还要赛马。若是那个富商的马子当选为头马立即身价十倍。成为众富商争相承包的对象。所以,暗娼都很富有,比一般朝廷命官还富,当选为头马的暗娼更富。由于暗娼富有,别人看不出她们曾混迹色情场所,最终嫁个理想丈夫,过一辈子舒适日子,所以杨州社会上就形成了耻贫不耻娼的陋习。”

    “暗门子都是单枪匹马,容易受水蛭帮危害,官府又不保护她们。于是,主顾的保镖便成了暗娼的靠山。暗娼的主顾是富商,其中多是盐商。盐商每人都有保镖,保镖多出身于私盐贩子。所以众保镖称为盐水帮。盐水帮就以私盐贩子的标记做徽号:一条船,两个车轮。”

    “刚才那个大叔,身上也刺有船只、车轮。”

    “他是我的丈夫。盐水帮的小头目。不瞒姑娘,我也是做过暗门子生意的。我是高邮人,家里很穷。不会弹奏乐器、唱歌跳舞,不能进倡楼卖艺,只有依靠女人固有的物件做生意。所以对这一行很熟悉。我做生意五年,赚了一笔钱,有了自己的房子与积蓄,就洗手不干了。不是夸口: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正派人家,还不如我的生活舒适呢!可惜我的姿色不属上乘,未当选过头马,不然比现在还富。我停业后,嫁了个盐水帮的小头目,生了女儿,准备将来让她也吃这碗饭。她现在年龄还小,正在读书学艺。”

    “姑娘今天的祸事算是躲过去了,但是已被他们盯上,离开我家,很难逃出扬州,还要落到他们手里,成为青楼的妓女,一辈子就完了。姑娘是嫁过人的,我劝姑娘不要走了,下狠心做她几年暗门子生意。只要有了客人,安全就有了保证。姑娘年轻,模样又好,一定能吸引大客商,当选头马,赚大钱。干他几年,等有了钱,就停了生意,换个地方嫁入,谁知道你做过这种生意?不难嫁个如意丈夫。我这里有房子,准备给女儿用的。她现在还小。你先用着,有不懂的地方,我帮你。保证不会毁了姑娘的前程。”

    要不要做这种生意,阿福颇为犹豫。她虽被丈夫遗弃,还不至于倚门卖笑,堕落为男人的玩物。但是,她发觉,单身女人太难了。特别是年轻女人,处处危险,兵痞、土豪、泼皮等,时时盯着自己,要时时、处处提高警惕,才不会落入险境。就目前而论,若要不落入水蛭帮手里,只有这一条路了,否则只有死。但她不想死,她曾与阿芳相约,无论出了何等情况,都不得自杀,永远相爱,以俟有朝一日成为夫妻。丈夫的休弃,使他们有了圆梦的一线希望,有了洗去污名的机会,若是一死,李富贵说她有阿芳有私情、父亲说她败坏门风,假的也成了真的。哪有与阿芳结合,洗去污名的机会?目前这种处境,完全是李富贵和父亲造成的,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他们呢?李富贵说我与阿芳有私情,爹爹说我败坏门风,我要走的更远,给你们看看,看你们怎么办?我要把你们羞死!

    至于阿芳,她相信他会原谅她,不然怎么叫“永远相爱”、“互不嫌弃”呢?

    于是,赖福香改名阿香,以阿芳托她保管的四十缗钱买了衣服与头饰,托房东为她招来了顾客。

    顾客来了,开始报价。第一个客人是宁商,报价道:“做夫妻半年,月银一千。”房东摇头。

    第二个客人是晋商,道:“做夫妻一年,包身银一千。”房东仍然摇头。

    第三个客人是徽商,道:“每月包身银一千五百两,做夫妻三年。”

    阿香道:“我接受这位相公。”房东满意地点点头。

    徽商起身,举起手掌。阿香也起立,举掌拍了徽商的手掌。

    徽商高兴道:“击掌成交。好极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且慢。我们是否先小人,后君子?相公先拿出第一个月的包身银?”

    徽商道:“小姐放心,我一次交足一年的包身银。小姐少待,片刻之后,自会有人送来。”

    果然,盏茶之后,有人送来一大箱银子,打开箱子,有许多布包。布包皮上写着一千五百两。阿香并未打开查看,请来人扔然抬去,以她的名字存入钱庄。

    阿香明白,自己把自己卖给人了。今后只有听由别人蹂躏了。

    但是那徽商并不急于上床,而是坐在桌旁,详细询问阿香的身世、遭遇与不幸。为什么要卖身做“马子“。得知阿香不幸之后,徽商表示同情。平和的声音,深入细致地分析,阿香应该如何对待,不由使阿香由衷折服。随后,自己又打开书本,细细阅读起来,阿香问道:“相公看的什么书?”

    徽商道:“《李太白全集》,书中收集了李白的全部诗作。”

    “李白?我听说过。很会写诗,号称诗仙。可惜我未读过书,不知道他都写过什么。”

    “小姐未读过书?”

    “是的。读书很难么?”

    “读书,要过三关:识字关、理解关、写作关。识字关不是很难。理解关,比较难。要考功名,就必须过写作关,过了这一关,就可以挤入知识世界了。我正在努力考功名,争取放弃商业,进入知识世界。小姐愿意和我一起进入知识世界么?”

    “一个卖身为马子的女人,进入知识世界有什么用?”

    次日外出时,阿香是含羞答答的少妇,归来时是含情脉脉的亲密伙伴,此后,阿香时而花枝招展,犹如富家千金;时而洒脱飘逸,犹如皇宫女官,时而稳重沉着,犹如贵妇。使人目不瑕接。徽商的文明举止、态度和蔼、出手大方。风度翩翩的绅士作风,使阿香由衷的喜爱,若不是阿芳先在心里占有了位置,真愿意给他做妾。阿香的温柔,徽商的豪迈,使二人般配得恰到好处,扬州人无论贫富,无不以二人为榜样。

    幸福的日子很容易度过,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多,在离期满还有三个月时,徽商忽然被抄了家,抄去了大部分财产。阿香的银子存在钱庄,未受影响。

    徽商奔忙数日,归来后道:“我成亲三日离开家,一走五年。我在外边养马子,让妻子一人在家守空房,对不起妻子。这次抄家抄得好,使我结束荒唐生活,回家与妻子团聚。只是对不起你,未满三年我就要离去。好在年初我已将一年的包身银交付完毕。可以放心离去了。我已查清:抄家原因,是我向中原王朝输送茶叶。输送茶叶的不止我一人,为什么别人未被查抄?原因是我不肯放开你。别人想得到你,没有机会,于是,使出了这个损招。我不敢自吹;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多,小姐落到别人手里,不会像跟我这样舒心。当然小姐要继续做生意,我也不能阻止。祝小姐好运。”

    阿香道:“和相公相处三年来,是我最舒心的时间,感谢相公对我的照料、关心和爱护,我若不是先有初恋情人在心里,会做相公的侍妾。我不知道我的情人是否回家,我不可能很快回家,但我绝不会再找别的男人。当马子的日子,我已够了。”

    徽商离去后,果然有几个富商找上门来,报价仍如三年前一样报价:“每月包银一千五百两,做三年夫妻。”

    阿香耻笑道:“老黄历。一个时期一个价。三年前,小女子是个初下海的雏儿,现在是头马,身价十倍。每月包银一万五千两,一年包银十八万两。少了一钱,恕不奉陪。而且只有一年。明年此时,小女子要嫁人。”

    “嫁予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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