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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介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是兴致冲冲护送着三百万贯的巨款返回长安去向太子邀功请赏的,如今却是灰头土脸地被胞兄唐令则强逼着赶回建康来的。
关于这件事的起因,唐介休一心认定在于自己在决定亲自护送三百万贯的退伙金返回长安前,派人给唐令则送去的那封请求沿路接应的书信根本就没有传回长安,送信那小子不知是在路上把信丢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总而言之,是这封没有传回长安的书信导致了兄弟两人之间的一场误会,最终造成了他被唐令则撵回了建康。
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唐介休所谓的误会,这件事说到头就是因为唐介休不愿长久在外,只做一名替东宫暗中聚敛钱财的商人而擅自做主,将唐令则事先向他下达的立即从张家退伙,并注销股东底册的指令变更为了向张伯和索要三百万贯的退伙金,并欲用这笔巨款博得太子对他的另眼相待,最好是能擢拔他到东宫做官。
所以,二十多天前,当唐介休押送着装满铜钱和绢帛的二十多辆马车招摇过市地进入帝都长安,来到胞兄唐令则的家中时,刚刚下朝回家的唐令则被兄弟带来的这笔巨资着实吓了一跳,急忙屏退诸人,单独盘问唐介休,方知他擅自做主,变更了自己的指令,借从张家退伙之机,向张伯和索要了这么大一笔退伙金,并且还率领一百多名家仆,浩浩荡荡地将这三百万贯退伙金运到了天子脚下。
饶是唐令则足智多谋,曾屡次在关键时刻替太子杨勇出谋划策,帮助杨勇化解危机,保住了东宫储君之位,但如今面对唐介休运来的二十多辆装满钱货的马车,也感到了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三百万贯的退伙金了。
唐介休见兄长听自己介绍罢向张家索得这三百万贯退伙金的经过后,不喜反忧,阴沉着脸,背负两手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转着圈,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也有几分心虚,乍着胆子问道:“兄长,钱我已经运来了,总不能再叫我运回建康去吧。你不是交待我到江南为太子另谋一条财路吗,我知道这次是小弟擅做主张了一回,可我不是已事先派人传书回长安向你禀报过,你也没回信说不准我把这三百万贯带回长安来呀。”
事已至此,唐令则无心与兄弟论说他并没见到唐介休给他发来的只言片语,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先不忙着将三百万贯运往东宫,呈献给太子杨勇,遂板着脸吩咐唐介休带领他手下的人留在家中小心照看好这笔巨款,他则立即赶到了东宫来见杨勇,将唐介休从张家索得三百万贯退伙金一事单独向杨勇作了禀报。
“这是件好事呀,怎么没带介休同来见本宫?本宫要好好奖赏于他。”杨勇听说唐介休在短短数月里就为自己赚到了三百万贯这么一大笔钱,显得十分高兴,当即向唐令则表示要重赏唐介休。
“唉哟,我的殿下,你怎么没看出来,唐介休此举非是为您招财,而是给你惹祸呀!”唐令则见杨勇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急得跺脚说道。
“令则,你这是何意呀?为何要说介休是给本宫惹祸?”
“请殿下想想,前些时萧子宝上章弹劾张衡,给张衡罗列出的其中一条罪状就是欲强占广陵张家的家产据为已有,而如今达奚长儒会同房彦谦正奉旨在江南查证此事,恰在这个当口,唐介休居然给您带回了从张伯和手里索得的三百万贯退伙金,此事若是叫圣上、娘娘,还有朝臣们知道了,会怎样看您呢?”
杨勇听了这话,才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又实在舍不得将唐介休已运到家门口的三百万贯拒之门外不收,于是便笑着同唐令则商量道:“令则,介休既然已经把钱运回了长安,本宫即便收下又有何妨?大不了待日后父皇母后查问起来,本宫就说是派介休到江南经商,为本宫赚得的盈利,用来弥补这些年东宫各项亏空的,想来父皇母后也不会深究这三百万贯到底来自何处的吧?”
“殿下!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当今圣上和娘娘是何等精明之人,会仅凭你的一面之辞就轻易相信这三百万贯是唐介休在江南经商为您赚得的盈利?”唐令则见杨勇执迷不悟,分明舍不得那已到手的三百万贯退伙金,急得也顾不上讲究君臣礼节了,沙哑着嗓子劝谏杨勇道,“若是等到有人向圣上、娘娘揭露出这笔巨款的真实来源,殿下岂不是要背负上欺君的罪名,只怕到时做了十八年的太子也做不成了呀!”
杨勇心里虽觉得唐令则把这件事说得过于严重了些,但顾念他这些年来曾屡次帮自己建言献策,渡过多次难关的情面上,不得不悻悻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是想要本宫将这三百万贯奉献给父皇母后喽?”
“咳,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令则教弟不严,给殿下带来的一起祸事。今日来东宫求见殿下前,令则已反复思虑过,目前唯有请殿下立即将三百万贯退伙金呈献给朝廷,并当面向圣上、娘娘奏报实情,方有可能避免因为此事招致圣上、娘娘对您的疑心和不满,化解这场危机。”
“可是,父皇母后眼下正在仁寿离宫纳凉,总不至于要叫本宫单单为了此事,离开长安跑到歧州去向二圣献上这三百万贯吧?”杨勇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样吧,你先和介休一起看管好这笔退伙金,待父皇母后一返回长安,本宫立即进宫面圣,将三百万贯全部奉献给朝廷,你以为如何?”
唐令则虽然疑心这是杨勇不舍得献出三百万贯而在跟自己使缓兵之计,可转念想想,强要太子亲自押送三百万贯的一笔巨款跑到距长安二百里外的歧州仁寿宫去向皇上皇后说明原委,也未免有些过份,便勉强同意了杨勇的说法,但同时郑重向杨勇作出保证道:“殿下,万一事情不密,被朝臣先于殿下向圣上,娘娘奏报了此事,到时殿下只需推说对此事毫不知情。此事既因介休而起,我陇州唐氏一门甘愿替太子殿下承担下此事的全部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