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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突厥朝中两位宰辅俟利、俟斤串连西突厥达头可汗发起的这场叛乱虽然很快在隋朝出兵干预下得以了平定,但却给启民可汗染干的心里留下了一层阴影。他返回都斤山执政后不久,就向杨广、杨谅提出请求,希望能把大可汗牙帐南迁回距白道州不足百里的紫河镇,并以他的可贺敦、隋朝和亲公主——义城公主已病亡多年为理由,向隋朝再次提出和亲的请求,欲借此进一步密切与隋朝的友好关系,寻求隋朝的庇护。
杨广经与杨谅商议,以迁移大可汗牙帐本属突厥内政,别国不宜置喙为由,回复启民可汗,请他自便,同时,答应代他向父皇杨坚转达求取隋室公主的请求。
至此,杨广作为灵朔道行军元帅,奉诏平定北境变故的使命业已完成。不过,由于尚未能与之前派往北境侦伺张仲坚等“雁巢”残部活动情况的李靖取得联系,加之杨谅主持清查河北境内十多座粮仓被焚一案还没有取得进展,杨广暂时留在并州,准备等与李靖见过面,了解了北境“雁巢”残部的最新动向后再回朝向父皇杨坚复命。
杨广迅速平定东突厥叛乱,安宁北境的捷报传回长安之时,皇后独狐伽罗的病情已变得日渐沉重起来,以至于连平常主持宫内事务的精神和气力都没了,一天之中倒有一多半的时间只能在病榻上度过。
唯一守在父母身边的太子杨勇得知母后病重的消息后,大半出于讨好独狐伽罗的考虑,便交待自己宠爱的偏妃云氏带着两个孩儿每天早晚都要到正阳宫给独孤伽罗请安、问候,却没想到反而惹得独孤伽罗想起了一件久悬心中的一桩心事,便趁一天杨坚来正阳宫探病的机会,向他提了出来。
“皇上,臣妾只怕来日无多了,心中唯有一事依然放不下,想和皇上再念叨念叨。”
杨坚自从在仁寿宫因独孤伽罗当场绞杀宫女尉迟芳林之后,这大半年来一直在与皇后闹生分,今日见与自己患难与共二十载的发妻形容憔悴地半躺在病榻之上,气息微弱地向自己说到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似有托孤之意,也不免动了真情,忙坐到榻边,拉着独孤伽罗的手,深情地说道:“眼瞅着天气渐渐暖和了,你身子若是支撑得住,不妨到宫外各处走走,散散心,也利于病情恢复。有什么话不妨径直跟朕说,再不许说什么来日无多的话,惹朕伤心了。”
“病在臣妾的身上,臣妾自是比旁人都知道轻重,皇上不必如此安慰臣妾。”独孤伽罗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杨坚的手,柔声说道,“本来,皇上除了和臣妾生育了五位皇子之外,再没有别的子嗣,对臣妾来说,无论哪个孩儿继承大统并没什么分别。但臣妾至今记得皇上曾对臣妾说过的一句话:咱们既为天下父母,就不能再有家事,一切家事皆是国事了。所以,臣妾想趁今天问一问皇上:您真觉得见地伐(杨勇的小名)适合做一国的储君吗?”
杨坚听到皇后旧事重提,再次提起重新立储一事,先是一怔,随即笑道:“见地伐已经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他若不适合做太子,还有谁适合做呢?”说着,就想从妻子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来。
“阿么。”独孤伽罗双手紧紧握住杨坚的手不放,语气坚定地说道。
“若论事功,的确无人能比得上阿么。不过,见地伐虽然做事不如阿么,可二十年来已在朝中积累了颇多人望,且并无大错,就这么废旧立新,是否……”杨坚面显难色地婉拒道。
“臣妾斗胆请问陛下,何为人望?自古圣明君主立储择储,最为注重的是什么?”独孤伽罗强撑着坐了起来,盯着杨坚问道。
“人望出自德行。先圣在择储一事上,最为注重的自然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杨坚有意维护着太子杨勇,答道。
“陛下所言甚是。那么,臣妾再请问陛下,毒害元配,专宠偏妃,算不算失德?膝下无有嫡出之子,只有庶子者,如何能确保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皇后言重了,至今并没任何真凭实据能够表明是太子唆使人毒害了太子妃,何况,太子妃生前身子弱,生不得子嗣,这也怪不到太子头上吧。皇后劳神太久,未免伤身,还是好好将息身子,莫要再想这些事了。”杨坚说着,站了起来。
“陛下想过没有,终有一日,昭儿要去向那云氏的孩儿俯首称臣,臣妾一想起此事,就如芒在背,如椎刺心,寝食难安哪……望陛下早做决断,莫要令臣妾死不冥目啊……”独孤伽罗向前探着身子,想要拉住杨坚,终因乏力,颓然扑倒在病榻上,嘶声恳求夫君道。
与先前的种种说理相比,独孤伽罗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语更令杨坚为之动容,他连忙俯身扶独孤伽罗起来,点着头劝抚她道:“皇后所言朕都记下了。然废旧立新极易引发朝局动荡,此事还需和几位宰臣从容商议后方可为之。朕还指着皇后身体恢复之后,能帮着朕劝抚朝臣呢,皇后千万不可劳思过度啊!”
独孤伽罗喘息了一阵,冲杨坚点点头,说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请皇上放心,臣妾自会相助皇上稳定住朝局的。”
杨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独孤伽罗已经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思,遂没再打搅她,只说了句:“朕改日再来看你。”便离开了皇后的寝殿。
独孤伽罗自然听懂了杨坚方才的言外之意:如要在确保朝局不乱的前提下,废黜太子杨勇,改立次子杨广为一国储君,首先必须说服当朝首辅高颖,设法要他回心转意,不再挑头反对此事。
但要说服身为杨勇儿女亲家的高颖,又谈何容易呢?
独孤伽罗独自躺在病榻上,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有可能令高颖改变立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