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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冠森出国那天,没有看见弟弟。

    从那天晚上宋菁造访孤儿院开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乎兄弟两人的预想。

    不管他怎么向众人解释,在冠林的不配合下,大家都以为是他舍不得弟弟才说人不是他救的,宋菁甚至因此更喜欢他了,觉得他重情重义。无奈之下,他只能被收养,并答应弟弟好好生活。

    当时他和弟弟都以为,收养就收养吧,不过是以后不在一起住而已,宋菁也同意兄弟二人经常见面,又不是生离死别。

    搬进宋菁家的时候,左冠森还没有换姓。很奇怪的一点,那天晚上宋阿姨明明穿得是婚纱,到头来却没有跟任何人结婚,宋阿姨说那天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让他不要跟任何人提那晚的事情,他也就缄口不再言。可是领养手续办完不肖一个月,宋阿姨就真结婚了,听宋阿姨说那是一个著名的导演,叫于景之,是个和善富裕的男子。

    他原本担心于景之会不喜欢他,但没想到,于景之对宋菁的爱战胜了一切不快,他欣然接受了这个孩子,待他如亲子,并且为了帮助妻子忘掉某段不快的经历,他决定携妻儿出国生活一段时间。已经寄人篱下的左冠森再没有反抗的权力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要抓住机会给他和弟弟谋求更好的生活。他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名字被改成于冠森,漠然地办了护照,尽量淡定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冠林。

    冠林听见消息后表现过分安静,这让他有些难过,自从上次就到底谁接受领养这件事情他们发生大战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很少说话了,虽然彼此都知道是为了对方考虑,但是那种被迫撕开的感觉让他们不敢彼此触碰,生怕碰到就疼的地方,让泪水决堤,尤其都还只是小孩子,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只能半逃避地选择忽视。

    一直到出国离开的那天,兄弟二人都没有再多说过什么,就连出发的那天,于冠森的目光寻遍整个机场,都没有找到最亲最爱的那个人的影子。

    数年相依为命,转瞬歧路分飞。

    但是谁也不知道,就在于冠森走的那天,左冠林在机场坐了一整天,他站在角落里目送哥哥过安检,然后转过身嚎啕大哭,惹的行人纷纷回头。

    不过十几岁的小学生,坐在机场座位上痛哭流涕,却始终找不到不敢去送哥哥的理由,他总觉得哥哥是要去一个他完全不懂的世界。就像有父母的孩子和没父母的孩子生活在两个世界一样,哥哥好像从此要去一个更加遥远的世界。

    完全云泥之别的两个世界。

    哥哥走了之后,左冠林的心真正孤独了,每日都有孑然一身的感觉,每天都像生活在一艘破破烂烂的船上,看不见灯塔,不知方向,亦不知何时会被生活吞噬。他没有自己的手机,也鲜有机会跟哥哥通话。左冠森时常会给他寄信,一封一封,言简意赅,皆是平平的问候,亦或叮嘱他好好学习。有的时候,哥哥还会寄来一些照片和几张轻飘飘的美金,照片上面都是些奇异的风景,跟颜色单调的的孤儿院截然不同,就像世外桃源。

    左冠林想回信,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照片让他感觉惶恐,照片里的哥哥也越来越有风采,他嘴角的微笑越来越迷人,像画报上那些男明星一样。他经常照镜子,奇怪,明明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看起来差别那么大。

    虽说有诸多陌生,但想到哥哥好歹也是混得人模人样,心里就欣慰多了。

    他原本不指望哥哥会回来的,但是初三那年的一天,他再次收到一封来自哥哥的信,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张轻飘飘的白纸,上面写:

    冠林,我要回来了,明年一月,跟你一起参加同届中考,要好好学习哦。

    他把这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误。

    自从哥哥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好好学过习了,这是他的本性,他觉得并不是每个人的聪明都要用在学习上,发现自己真正的爱好和专长是最重要的事情,至少他的经商头脑还是很卓越的,通过进些小东西倒来倒去地卖,他也赚够了一部手机的钱,还能把自己打扮地很‘潮’。

    不过既然哥哥下了命令,还要回来了,那还是听话,好好学一段时间吧,就算没办法像哥哥那样优秀,至少要离哥哥近一些啊。

    于冠森回国那天,左冠林纠结一番,去归去了,但还是想只站在远处看看。好歹也是个初中生了,这次他大概明白自己的心境,虽说为哥哥的归来感到高兴,但是这四年,他能明显感觉到,哥哥已经和他完全不同了,他有些畏惧站在哥哥和他现在的家人面前。

    他远远地看着,看见哥哥穿着米色的风衣,举止稳重,五官精致的脸上尽显光辉。冠森微微笑着,手里拉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儿,两侧是宋菁和于景之,他张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大家都笑了。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左冠林向阴影里又缩了缩,心里的喜悦忽然减了很多,淡淡的惆怅像洒在木板上的冷水,缓缓渗进心底,纠缠着凄惨。

    他蓦然觉得,他和哥哥可能是要成为陌生人了。像歌词写的那种——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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