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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完了!”余梦云向那个叫冯燕的女生娇声呼唤,声音悦耳动听,仿佛春鸟在指头啼啭。
“大家来看啊,有两颗脑袋要碰撞了!”站在高大柳树下的男生发觉了一道奇观,一个顽皮的男生高声叫了起来——仿佛见到他老妈生双胞胎了一般。
白土心旷神怡,又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看看走来的几个女生,又看看蜂拥而来的男生,叽咕了一声:“胡说八道。”
“余梦云,快来,大家笑你啦!”冯燕拍着掌,竭力煽阴风点鬼火。
“我才不怕,由大家笑吧!”余梦云摇头,口上说不怕,声音却发颤了,捧垃圾的手也发颤了。
“你走开吧,我自己来!”白土颤声劝说。
余梦云摇头,脸色变苍白了,但没有退开的意思。
“白土,别再傻啦,那些黄毛丫头在笑话你!”聂素华像猴儿一样吊在一根低垂的柳枝上,一边自得其乐地荡秋千,一边学着冯燕的女声大呼小叫,气得冯燕抓了石子追打过去。
“我会怕吗?我什么都不怕!”白土嘴里强硬地叽咕着,心里却恨不能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大庭广众,一个男生跟一个美若天仙的女生独自呆在一边撮垃圾,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白土是第一次体验——地狱之苦,也不过如此;天堂之乐,或许也不过如此。
地上的垃圾已被余梦云捧干净了,白土忙手忙脚站起来,准备提了去倒,余梦云已站了起来,正准备去提,彼此都没有防备,两颗脑袋一下撞在了一起。
“哎哟——”余梦云左手背按着脑门,泪水夺眶而出。
白土没有叫出来,也被撞得金星四溅,不顾手脏,连连搓起了右边额角。
“啊哈,争抢垃圾撞架啦!大家快来看免费录像,现场直播!”女生男生拍张大笑,更有人不失时机地大肆宣传。
“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受伤了没有?”白土结结巴巴地问,心如乱麻。
“没……没有……真对不起……”余梦云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揉着脑门。
“唉,实在对不起,是我不该……”白土宁愿撞石头撞树,也不愿撞到到这个娇柔的女生,宁愿自己撞出一个大青包,也不愿撞痛这个女孩——女孩的眼泪,让他恨不能跑过去一下子撞死在大树上——应该哄哄她,但他不会。
没有办法,只能走开。
白土提起垃圾桶,昏头转向地走向垃圾坑,桶里漏出的泥水,淋湿了他的裤筒和鞋子,但他浑然不觉。
“唉,她一定受伤不不轻!”白土忐忑不安地倒着垃圾,“男孩的脑袋一向比女孩的脑袋硬,我都天昏地暗了,她一定飞沙走石了。她不责怪我,真是个坚强善良的女生!”
白土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放好垃圾桶,抓起自己的书包,一口气跑出校门,又一口去跑回了家——逃跑可能会收到惩罚,不逃跑他认为自己会疯掉。
白土当然不敢说碰撞的事,怕哥哥和姐姐的笑声,也怕母亲愁眉苦脸的担忧,想找点药酒什么的擦一下,药酒没找到,三哥的“私房酒”已不翼而飞,音讯杳然了。
独自在暗处摸摸额头的疙瘩,白土有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
今年是不是父亲说的那样——运程不好?干嘛总是祸不单行?脚掌在疼痛,额头在疼痛,但更加疼痛的,是白土的心。
余梦云怎样了呢?如果能够,白土宁愿自己立刻死掉,也不愿意看着余梦云受伤,尤其不愿看着余梦云眼泪汪汪、无怨无助的惨状。
那些男生呢,在笑什么?笑我欺负女生?唉,一身冤枉气,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不能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一定要明确地弄明白:余梦云到底伤得怎样了?
白土匆匆吃了些凉饭,匆匆洗了脸、脚,匆匆穿上那件蓝色的迪卡衣裳,朝圣一般返回了虹桥中学。
白土不敢看人,低着头走进校门,也低着头走进教室,然后低着头坐在了周玉静的旁边,仿佛一个刑满归来的大囚犯。
“给你,”周玉静把一些药棉和一小瓶酒精从桌台里递了过来,“我从姐姐那儿要来的,给你吧——擦一擦就没事了,消肿止痛。”
“不要,”白土摇头,“我没钱买。”
“谁说要你的钱?”周玉静有些不高兴了,“同学,互相帮助一下,有什么了不起?以后你帮助我,我不会客气的。”
“那谢谢你啦!”白土想接,又缩回了手,小声说,“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忙?”周玉静有些警惕了。
“请您把这药棉酒精送给那……那个余梦云,”白土声音小得要听不见了,“她伤得一定比我重。”
周玉静愣了瞬间,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我……我谁也不是,是白土。”白土涨红了脸,“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我们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我真的没理由请您帮忙……”
白土向外挪了挪身子,感到无地自容。
周玉静盯着白土看了几秒钟,突地露出了笑容,说:“余梦云伤得不重,有长头发保护了她。我也送了她药棉和酒精,早没事了。”
“真的?”白土激动起来,忘性地向周玉静挪近了一些,“太谢谢你啦!”
周玉静淡淡地说:“她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谢我?”
白土无言地脸红了。
是的,余梦云可不是他的什么人——尽管未来还是一个变数。
“这药棉酒精你要不要?”周玉静催促,“你不要,我扔进垃圾桶了。”
“谢谢,”白土坦然说,向余梦云的座位看了一眼,“你去扔吧!”
周玉静叹息了一声,不过没有真的去扔,而是悄然塞进了白土的书包。
白土也叹息了一声。
“她现在没有来,过一会儿就来了。”周玉静看了一眼那个空空的座位。
“你说什么我不懂。”白土连连摇头,脸上又像被撒了一次辣椒粉。
“白痴能懂什么?”周玉静一低头,一本正经,把自己面前桌子上的灰尘统统吹到了白土面前。
白土无言,从容不迫,用新衣服的袖子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周玉静面前的那半边桌子,一共擦了三遍,擦得特别仔细,洗脸一般。
周玉静睁大了眼睛,看怪物似的看着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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