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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学不好英语。班上英语成绩特别好的同学，差不多都是二货——用英语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反而会功力大进。
于是，他也学会当“假洋鬼子”，当“汉奸走狗”，暗自给班上的同学都订了一个英语名字——罗剑山是猪，聂素华是猴子，余梦云是含羞草，周玉静是兰花，他自己是孤雁——当然，没有人发觉他的这个秘密，只有他见到他们就会暗自念那个英文名字。
中学测试，不像小学那样整体规划，倒想上厕所那样难以定时。
又一次英语测试结束，戴着眼镜的竹竿——吕良志又摇进了教室，脸上既不阳光灿烂，也不雪花飘飘，而是阴云密布——这已是最好的天气了。
两声假咳嗽过后，吕良志郑重其事地开口了：“试卷已经改完，都看看自己的丰功伟绩吧！同学们，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猜猜，前一次倒数第三名的白土，这次测试考了多少分？”
奇哉怪事，阴云弥补的天空，似乎透出了几丝惨淡的阳光——吕良志眼镜后面闪出了异样的光彩。
“十分！”有的同学捏着鼻子叫。
“六十分！”有的同学轻声叫，很快缩起了脖子，唯恐有麻烦缠身。
“看他那酸样子，肯定不及格。”罗剑山说罢，装驴子叫了两声，惹得男生们一阵爆笑——只要有机会出风头，他绝对不会错失良机。
吕良志抽出一张试卷，摇中了大奖的彩票那样摇了摇，一字一顿地说：“八——十——五——分！”
白土心儿剧跳，低下头，脸红了——拘押了两个星期的笑容又刑满释放，重见天日了。
周玉静用钦佩的目光看了白土一眼，带着忧虑低垂了目光，轻轻地搓着手。
“同学们，来点掌声，不要死气沉沉的。从五分一跃变为八十五分，这是多大的进步？这是从奴隶到将军，是从原始社会直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是从乞儿直接变为王子，从马背上直接跳到飞机上，是一把土刀直接变为一支激光枪……”
老师们的口才一向具有翻云覆雨的威力，英语老师吕良志更是其中的姣姣者。
掌声响了起来。
拍桌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聂素华哄山鸟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罗剑山学公羊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
校长大人在大会上说二十三班是刁民班，是牲口班，是一盏不省油的破马灯，好像并没有侮辱诽谤的成分，而是实话实说。
吕良志连连摇头，连连摆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驴嘶马叫。
“白土*了，周玉静和余梦云两位同学也进步了，可喜可贺。周玉静是四十三分，余梦云是三十九分——虽然没有及格，但还是跨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大步。
“对，就这样努力下去，千万不要认为女孩子不如男孩子！秋瑾烈士是一个女流之辈，但她写的诗，多么豪迈：‘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有多少男子汉有那样的豪气？所以，女生们，你们要争气啊，要往前冲啊！”
周玉静忘形地拍起掌来，掌声又响又脆。
白土也拍起了手掌，手掌都快碎了。
“同学们都振奋起来了，这让我比过年都高兴，今晚失眠了也绝不会责怪你们，不会找机会公报私仇。不过，学习不是短跑比赛，而是一匹马拉着一棵松树在跑，靠三分钟的热情，激动加抖动，最后很快就会一动不动的。记住：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成绩。”
吕良志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精彩的一次演说，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忙不迭磨出手拍擦拭起来。
那些感情脆弱或多愁善感的女生，也纷纷陪着落泪——没有眼泪的，偷偷摸了点唾沫在眼角上，然后使劲地揉，使劲地揉，后来便揉出了一些真品。
趁大家如丧考妣的那一阵，周玉静轻轻地拉了一下白土的衣角，轻声说：“白土。”
白土转过目光，发觉手中多了两颗高粱糖——久违的高粱糖，不解地摇了摇头。
“快吃吧！庆贺庆贺！”周玉静轻柔地说完，已剥了一颗高粱糖一低头放进了口里。
白土说了一声“谢谢”，把两颗高粱糖放进了桌台最里边。
“放着不吃？”周玉静含糊地问，有些兴致索然。
“不是在上课吗？”白土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竹竿老师的课，敢上课吃糖，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周玉静暂时无言以对，下课铃一响，马上催促：“快吃糖庆贺庆贺！”
“等我上完厕所回来再消灭。”白土舔了舔嘴唇。
“不准找借口！”周玉静变得强横了，“我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想找机会扔掉！上次给你一把五香麻辣豆，你当时接了，过后扔下了河。”
“谁说的？”
“聂素华。”
“汉奸走狗！”
“不，我说错了——不是聂素华。”
“那是谁？”
“是谁并不重要。你为什么不吃女生给的东西？”
“我怕一生都还不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余梦云吧——她最需要有人同她一块儿庆贺庆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周玉静噘起了嘴，“你为什么老提她？”
白土默默无言，把两颗糖按在周玉静面前的桌子上，大踏步走出了教室。
周玉静慌忙把高粱糖收进桌台，暗骂了一句：“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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