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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洲四通八达,东至凤阳,南至庐洲下湖广,西走信阳,北往府城,都是广阔的官道,车马络绎于途。
两人是从信阳方面来的,现在,他们出北城,驰上往府城的官道。到府城有两日马程,步行要四天。
山城已是辰牌末已牌初,艳阳当顶,道上车马行人渐稀。
蹄声急骤,官道绕杆城湖西岸向北西伸展。沿途行道树成荫,间或生长着一些树林,因此视线经常被树林阻挡,不易看到两三里外的路上状况。
过了杆城湖,离城已在五里外,前面五里接官亭在望。
对面尘埃飞扬处,一匹健马迎面驰来。
张大爷领先急驰,双方不久便接近至三十步内。张大爷举起左手,打出继续赶路的手势。
对面的骑士也是英俊年轻人,青帕缠头,青紧身骑装,鞍后有马包,雄骏的枣骝一身汗水。
“后面跟来两个狗东西!”张大爷用奇特的嗓音叫:“前后兜截。要活的,老四,死了唯你是问。”
“得令!”骑士朗声答,马不停蹄继续赶路。
张大爷与王二爷急驰而过,继续向北赶,远出三里外,兜转马头往回冲。
老四一人一骑向南驰,两里左右劈面碰上一位青衣骑上,双方懒得理会,各走各路。
又是一里,另一名骑士穿灰蓝衣裤土打扮,像是城郊的村民,但骑术奇佳,健马也雄骏,鞍袋中有长布卷。
双方相错而过,老四驰出五十步外,突然兜转马头,反向北走,距灰蓝衣骑士约百余步,速度逐渐加快,距离也在逐渐拉近。
青衣骑士突然发现张、王两人两骑迎面而来,相距已在两里左右,脸色一变。但略一迟疑,扭头看清后面里外的灰蓝衣骑士,正以相等的速度跟来,心中一宽,正想回头往前看,却发现先前相错而过的老四,紧跟在灰蓝衣骑士的后面,不由脸色大变。
近了,本来一前一后飞驰的张大爷、王二爷,改双骑并驰,片刻便到了三十步外。
“好朋友,咱们套份交情。”张大爷用打锣似的嗓门怪叫。“拔你鞍袋里的剑吧!交情是打出来的。”
青衣骑士勒住了坐骑,扭头回顾。
灰蓝衣骑士远在里处,立即策马回头。
已接近至半里内的老四,从马包中抽出长剑,马仍渐近,长剑高举。
“不要回头!”老四高叫:“在下这一关最难过,与你的同伴会合联手或许有生路。”
灰蓝衣骑士一跃下马,拔出鞍袋中的一柄九环刀,一按刀鞘,九只金环恢复活动,克啦啦一阵怪响。
“我快活一刀不信邪!你是什么东西?”灰蓝衣骑士怒吼,怪眼彪圆:“凭你一个毛孩子,也敢说这种大活,哼!亮名号,我快活一刀萧一山给你一刀快活。”
老四在十步外下马,轻拂着长剑笑吟吟地接近。
“我知道你这号人物。”老四笑容可掬:“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独行盗中的顶尖人物。呵呵!我这劫路的小贼碰上了强盗,大水冲倒了龙王庙,绝透啦!你问我的名号吗?”
“不会是阿猫阿狗吧?”快活一刀嘲弄的口物很令人难握:“我快活一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是成名人物。改也改不了。呵呵!至于我这个小人物,报了姓通了名,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老几。这样好吧,你就叫我老四好了。”
“好,就算你是老四。你为何要找快活一刀送死?你以为我的刀不利?”
“本来我老四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快活一刀,可是,既然找上了你,不管你的刀利是不利,你就给我一刀快活好了。”
“大爷就给你一刀快活。”快活一刀抡刀冲上,刀环急鸣震耳欲聋。
白的刀身光芒四射,金的刀环幻化九道金虹,火杂杂刀到人到,刀气森森,冷电彻体生寒,这一刀极具威力,气势就足以压溃对方的心神。
老四一声长笑,长剑信手挥洒,似乎剑身平空失了踪,只看到淡淡的快速虹影,连续射入刀山之内。
老四站在他先前出刀的地方,将剑举在眼前,向剑锋吹
“叮叮叮!”三声脆响传出,三道金芒飞射丈外。
快活一刀冲过了头,前面看不到人也不见剑,大惊之下,旋身回顾。
老四站在他先前出刀的方地,将剑举在眼前,向剑锋吹口气,剑发出被撞击似的震鸣。
“你的刀该改称六环刀了。”老四的邪笑更令人难堪。“但不必急于更改,六只金环也许还会少,甚至会成为无环刀呢。”
“你……你用妖……妖术?”快活一刀惊怖地叫:“我……我亲见你……你在我的刀锋前消……消失的。”
“你心中有妖,所以……”
“要不,你……你就是鬼!”
“鬼?对,对,就算我是鬼好了,晴天白日你见了鬼,那是倒霉透顶的事,你在触你自己的霉头。”
“你是鬼太爷也给你拼了!”快活一刀咬牙怒吼,冲上刀发横扫五狱,刀势比先前凶猛一倍。
剑长驱直入,速度比刚才更快一倍。
“叮叮叮……”异鸣震耳,金芒乱飞。
人影倏止,两人面面相对。九环刀刀尖柱地,收不回来了,刀上只剩下九个环孔,九只金环全失了踪。
老四的剑尖,点在快活一刀张开的大嘴中,牙齿咬住了剑尖。
“没错吧?你的九环刀已经成了无环刀了。”老四仍在笑吟吟神态轻松:“咬实了没有?人喉岂不完了?”
老四起右脚,靴尖挑上快活一刀的丹田,收了剑取出一卷蛟筋索,一脚踏住倒地的快活一刀,将对方翻转,熟练地上绑.
那边,青衣骑士正被老二王二爷按倒在地。
老四策马北上,马后牵了马,也拖着人。
“怎么一回事?”老四在百步外便高声问。
“老三可能遭了毒手,线索在这些狗东西身上。”张大爷用马鞭向东一指:“先找地方安顿,快跟上来。”
杆城湖北岸的荒野密林,隐藏三五百人马绰绰有余。
五匹马桂在一条根绳上,三个人坐在林下的短草中。快活一刀与青衣骑士,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手脚被捆在打入土中的木椿上,动弹不得。
老四已看完白绢卷中的记载,将白绢递还给张大爷。
“三哥怎么如此大意?”老四不住用右举捣搓左掌心,剑眉锁得紧紧地:“按记载,他发现有了疑征候,该是我派张掌柜来交换信鸽之前,他为何不将所疑的事告诉张掌柜?你瞧,才几天工夫,变得如此不可收拾了。咱们在天下各地管闲事也许管得太多,却疏忽了自己家里也可能出大纰漏。真该死,我来问口供。”
“我们并未疏忽,而是对方所用的计谋太过高明,老三事先已有戒心,依然着了他们的道儿。”张大爷咬牙说:“咱们真得特别当心,看对方到底是何来路,用何种手段来计算老三的。你问口供火候太差,急惊风用不着你这慢郎中,让老二来。”
“对,让我来。”老二王二爷一跳而起:“我是神,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问口供包君满意。”
“对,老二,你的神情毫不激动,好现象。”张大爷说。
“你一定可以获得满意的结果。”
“没有激动的必要。”老二嘿嘿冷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咱们高举英雄之剑为世界弱小作不平鸣,身家性命早就非自己所有,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老三的尸骨已喂了蛆虫,咱们激动悲愤又何补于事?冷静镇定计划复仇。才是当务之急。你们等着瞧,看我好好料理这两个杂种。”
“快活一刀是个凶悍的巨盗,二哥。”老四伸手拍拍快活一刀的脸颊:“骠悍残忍,凶顽冷血,他不会乖乖听你料理,我建议……”
“老四。你那一套我了解,行不通的。”王二爷阴笑,拔百宝囊中的小刀削树枝:“对付凶悍残忍的人,我这一套保证灵光。”
“打木尖?”
“不,削木刀。”王二爷扬了扬剥着的树枝:“老四,你知道吗?残忍的人,喜欢虐杀对手以便取乐,但当他自己反而成为被虐杀取乐的人,他比任何人崩溃得快些,因为他知道那种情景的可怕。我要用木刀一寸寸剥他的皮,一根根分裂他的筋骨肌肉。劳驾,把我旅行时必备的盐包取来,盐对创口有特殊的妙用,只是疼痛也真令人受不了,快活一刀一定不在乎的……”
“我在乎……”快活一刀狂叫:“给我一刀快活,我答复你们所要问的事。”
“我不急、”王二爷阴笑:“有些事急反而误事,问口供的事就不能急,必须反复的问,不断的盘,继续找出漏洞来追,一定可以查出真相来。你们有两个人,两个人的口供最容易找出漏洞,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聪明,想用串供来证明自己的人,也最容易找出漏洞来。”
“看老天爷份上!”快活一刀简直在叫号了:“等你发现在下胡招,再剥我剔我好不好?冲武林道义份上,我要求你们俐落地杀死我。”
“哦!你也讲武林道义?失敬失敬。好,姑且相信你。你说吧!你潜伏在装车场附近监视有何用意?”
“本来由在下接掌工场帐房的,因此必须监视工场的一切可疑人物往来情形。”
“李东主呢?”
“在不只知道他被令主的心腹软玉观音所擒获,之后就封锁消息,一连三天,掠走工场六名工人杀掉灭迹,以便日后安排自己的人……”
“慢着。”王二爷截住对方的话:“软玉观音我听说过这个妖妇,令主是谁?”
“你问到筋骨眼上了。”
“对。”
“等你们知道之后,最好对在下客气些。”
“搜在下的右靴统夹袋,你就知道了。”
张大爷更急,赶忙解开快活一刀的右靴绊带,从内面的暗夹带里取出血鸳鸯令。
“血鸳鸯令!”张大爷吃了一惊。
王二爷一把抢过察看,也脸色一变。
“明白在下的身份了吧?”快活一刀神气起来了,对方心中害怕,他当然神气:“你们离店之后,在下已交代暗中应办的事,你们的神情像貌……”
“哦!人的像貌是可以改变的,咱们几位朋友真要办起事来从不露出本来面目,做起生意才有利可图。”张大爷收好鸳鸯令:“据在下所知,贵令主作案也从不露庐山真面目。只留下血鸳鸯令信记。”
“血鸳鸯令所在,天下群雄惧伏。”快活一刀更神气了:“令主辖下高手如云,对付强出头管闲事以及抗命的人报复极为惨烈。两位如果识时务明时势……”
张大爷不再理会,缓缓挺身站起。
“咱们碰上了大鱼,中了大彩。”张大爷脸色沉重:“这将是一场惨烈的拼搏,两位贤弟有何打算?”
“哈哈哈哈……”老四仰天狂笑。“大哥,你这是什么话?”
“老四,敌势过强……”
“我领先上刀山,跳火海。”老四冷笑:“大哥二哥是否跟来,小弟可不介意。你们走开,我来问清楚。”
“这家伙怎么啦?”老二推了老四一把:“论聪明才智你都是咱们弟兄中最优秀的,在任何时候都是提得起放得下,今天怎么激动得冒火起来了?”
“三哥生死莫卜。我不该激动?大哥话中之意……”
“你简直莫名其妙,老四。”张大爷苦笑。“你他娘的混球听话怎么只听一半,断章取义?”
“大哥……”
“我的意思是敌势过强,该如何应付。老四。自从咱们并肩行道开始的第一年,就有意找血鸳鸯令的主人为世除害。可惜咱们一直不曾碰上他们,苦主之中也没有人找咱们出头,没错吧?”
“是的,大哥。”
“现在不仅是碰上了他们,而且他们先找到咱们头上,甚至残害了老三,断了咱我一条足。”
“是的,大哥。”
“该怎么下手?老四。”
“连根拔掉。”老四一字一吐:“半个不留。三哥一条命,要他们全体偿还。”
“好,咱们定下神,仔细了解情势。再定对策。”
“大哥,小弟错了”
“呵呵!自己弟兄没话说,我原谅你。”
申牌未,搜山的人已搜完了凤凰山以东一带丘陵区。“他们每四个人为一组,共出动十组之多,午前便从石家关堡以东的几座村落开始,逐渐向西移。预计从最远的地方往回搜,一定可以将要搜的人往西赶往州城。州城的东郊早已布妥天罗地网,只等鱼儿入网鸟儿进罗。
可是,搜了三个时辰,一无所获。
在石家关堡,他们将四公手之一的周健。用刑弄成残废,杀了周家几位有头有脸的人,搜遍了全村,却白费了工夫,浪费了一个时辰。
他们判断李蛟必定隐身在凤凰山以东一带村落养伤,救走他的小柳是东行的旅客,必定向东走的,不可能带了一个半死的人赶长途往东面的府州就医。
眼看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显然无法再彻底搜查凤凰山了,十组人皆满身疲倦。
其实,凤凰山也没有什么好搜的,树林、草场、冈阜……决不是可以养伤的地方,只能等死。虽然也有几家茅舍,但没有任何一个傻瓜蛋,会躲在这种无处可逃的茅舍中等死。
终于,主事的人失望地下令撤走,回城另搜可疑的藏匿所在,也许人还藏身在城里呢!
留下了三组人,两组潜伏在山南近官道的扼要所在,以便监视夜间出没的可疑人物。另一组则隐伏在山上,其中就有卓晓云姑娘在内。
白天搜山,她就留了心。凤凰山是她熟悉的地方,为了引诱李蛟,她和软玉观音曾经走遍了全山,事前的准备做得相当完善。
四个人在小凤溪的草坡上方,各弄了一个草窝当作宿处。每个人放哨一个时辰.监视夜行人出没。
四个人两男两女,另一个女的是一位中年女人,叫鲁黛,众人皆称她为鲁姑娘而不称大嫂,至于是不是未出嫁的。姑娘就无人敢问了。
卓晓云对鲁黛深怀戒心,表面上不得不温驯服从。可知鲁黛的身份比她高,而且这位鲁姑娘天生的阎婆脸,不苟言笑面目阴沉。
身份地位高的人,通常守夜时必定分派在最早或最晚。鲁黛就是起哨的第一班。
星光朗朗,夜风微带凉意。从星光的转移中,有经验的江湖人,可以看出正确的时辰。
亥牌初起哨,四野虫声卿卿,留林中不时传来声声枭啼,与野犬饿狼的长嗥。
鲁黛从溪旁折回睡处,瞥了丈外草窝中的卓晓云一眼。卓晓云蜷缩在披风的覆盖下,无声无息睡得很香甜。奔波了一天,睡得沉也理所当然。
另一边,两名男伴却可听到不稳定的鼾声。
“她倒是心安理得倒头大睡。”鲁黛低声自言自语:“似乎她真的无牵无挂呢!无牵无挂的人有福了。”
子初,另一位男伴换了班。
鲁黛缩入草窝。用披风作褥,躺下时将剑放在怀内,将披风的一角掩住了身躯,片刻即梦入华胥。
久久,她像一头猫,悄然而起。
丈外的草窝中,卓晓云不见了。
往西走,两里外是地形复杂的七步洼。
在几座相连的树林中,低洼处建了两座小茅屋,一双老夫妇在对面的山坡上种黄精。这种野生的药物也称仙人余粮。两座小茅屋,其中一座是空的,那一户人家早在去年就搬走了,活不下去啦!
卓晓云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接近了茅屋的左侧,刚贴身在一株大树后。
“我有话说!”她低叫,向下一挫,滚倒在地窜至另一株大树下。
微风凛然掠过她先前藏身的大树下,依稀可看到淡淡的人影一掠而过。
“是你,你还敢来?”黑暗中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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