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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许的血色又褪了个干净,雪似的白,让人看着只觉触目惊心。
但他虽没说完,姜云舒却从中品出了几分意味,立即招出桃夭,淡绯色的桃花瓣须臾舒展如席,悬停于两人身前。她稳稳扶住卢景琮,踏上法器,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而后投向对面曾过其门而不入的荒村,语气凝重:“我曾听月暝祭司提到过冥河忘川,乃是幽冥天道运转至关重要之地,阴气也浓重无匹,若真是这条河,你能逃出性命已是侥幸,不要再逞强,先找个地方,等身体恢复再做打算。”
小村中差不多只有一条路,从一头一抬眼就能望到另一头,鸡犬之声丝毫不闻,像是真的没人居住了。
可姜云舒却还是在进入村子的前一刻骤然停住,桃夭安静地飘在离地三尺的半空中,她皱了皱秀丽的眉毛,眼帘微垂,对卢景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侧过头,耳朵尖微微动了一下。
下一刻,她突然转过身,左手扶着卢景琮的肩膀,而右手则随意地扣到了左手腕上。
卢景琮微现愕然,两人的姿势古怪得很,简直像是姜云舒正在环抱着他,这样的举动若解释为照顾受伤的友人自然也可以,可他心中还是说不出的别扭,待要向后避开一点,却不料姜云舒随之向前附身,按在他肩上的手加了三分力气,嘴唇也凑到了他耳边,气息拂动了几丝碎发,让他耳根发痒。
可姿势虽然亲密暧昧得过分,姜云舒的声音却冷凝而毫无波澜:“装晕。”
卢景琮一怔,呼吸也不由自主地顿了一顿。
姜云舒眼角挑起,从极近的距离斜了他一眼:“放心,我就算真想非礼你,也得先挑个良辰美景。”
卢景琮还没来得及续上去的一口气就噎在了喉咙口,差点没憋得背过气去。
他面朝着村外河川的方向,不知姜云舒究竟在他后方发现了什么异样,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向后一仰,闭起眼不动了。
姜云舒惊慌得恰到好处的声音随之而来:“景琮,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她的手扣得又紧了一些,慌慌张张地随便找了个屋子就往里冲。
卢景琮虽然在装晕,耳朵却没聋,就在桃夭转了方向的时候,隐约听闻一道开门声。
一个愤怒的声音伴着利器破空的锐响突兀地响起来:“去死吧!搅乱天道的恶贼!”
“什么?”姜云舒微讶,她初到幽冥,不敢托大,方才是察觉村子里有什么人隐匿形迹,这才谨慎地做了一场戏,却没想到最后引出来的却是这么个小萝卜头,当即一转手腕,原本的杀招变换成了轻轻一拂。
少年手中的短刀“锵”一声落地,他紧攥着挫伤的手腕,不敢置信地瞪向闯入者,眼中愤恨几欲燃烧起来。
卢景琮有心想坐起身,却觉出环在他身后的那只手快速划了个龙飞凤舞的“等”字,心头微微一动,强压下了睁开眼睛的冲动,依旧晕得不动如山。
或许无论是人间还是幽冥之中,都免不了一条世俗观念,人们总下意识地觉得女人要比男人好应付一些,尤其是漂亮而娇小纤细的女人,更是仿佛在脸上写上了“柔弱无害”几个大字。
即便是刚展露了一番身手的女修也不例外。
那鬼少年身材瘦弱,面容憔悴,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大约是刚明白什么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年纪,本来还怒气冲冲地喊打喊杀,可愣愣地和姜云舒对视了片刻,眼中愤怒却不知不觉地消了大半,若不是手腕疼痛尚未消除,蜡黄的脸上几乎要流露出几丝羞涩了。
姜云舒占了个大便宜,自然要接着卖乖,她心头百转,却不形于色,直等到把对面的少年看得慌乱起来,才幽幽叹了口气:“我……这位小郎君,我方才情急之下,手里也没个轻重,是不是伤着你了?”
卢景琮没料到半晌的沉默之后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笑出声来。
姜云舒狠狠掐了他一把。
少年没发觉两人的异样,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已红成了猴屁股,方才的狠劲儿更是早丢了个干净,往后退了一步,讷讷摇头:“没、没有!”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般不妥,但几次神色变换,也没能再攒起多少怒色来,待到瞧见姜云舒搀扶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进了屋子,便更张口结舌不知所措了。
姜云舒不动声色地把破屋中陈设收于眼底,一时没觉出有危险,心头略松,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登堂入室,扶着卢景琮安躺到了唯一一张瘸腿破床上。
那张旧木床大概许多年没承担过成年男人的重量了,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一声,充作床腿的那一叠石头也颤巍巍地晃了晃。
姜云舒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这些烂石头破木板不堪重负地塌下来,好一会才对着卢景琮浅浅蹙起的眉头叹了口气,转过身,仿佛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位小郎君,我们不是恶人,你看,我的朋友受了伤,能不能借贵地……”
鬼少年被她一提醒,才想起自己的初衷来,但既已经说上了话,便无法再喊打喊杀了,垂头想了想,又看了犹自“昏迷”的青年一眼,色厉内荏地绷起脸:“他是你的朋友?”
姜云舒敛下眼帘,遮住眸中神色,声音轻软却又带着几分急切:“可是有什么不妥?怕是误会吧?他……他并不是坏人的!”
卢景琮灌了一耳朵假模假式的惊慌失措,简直想要捶床,多年相交,他深知姜云舒脾性,此时听着一只野狐狸瑟瑟发抖地装兔子,却偏不敢笑出声来,只觉憋得苦不堪言。
少年沉吟片刻,最初的坚定似有动摇,黑白分明的眼中现出一丝迷茫:“他若不是坏人,为何……”
他还没说完,四处漏风的破木门就又被推开了,“咚”的一声,吓了人一跳。
一个削瘦却面目和气的妇人站在门口,低眉顺眼地搓手笑道:“阿良,这两位莫非是修道的高人不成?”
姜云舒蓦地扭头,目光沉沉地打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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