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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coco还要继续说下去,刘小昭扔掉湿巾,忍无可忍的打断她:“coco,你让同学代写作业的事我还没有向你爸爸告状。”

    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样子,coco一脸兴致勃勃:“小阿姨,你还记得你刚在澳门上大学,那个被你耍的团团转的老头么?你用他的钱整容买包,等到认识了爸比,又把老爷爷一脚踢开的故事,我也没有跟你同学讲。”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闭嘴!”刘小昭阴沉着脸,把手中的筷子扔进汤盆,摔得噼啪响。

    被娇养长大的孩子总是越挫越勇,coco扬着下巴冷笑:“做贼心虚,我凭什么不能说!”

    眼见尤喜挑事成功,宴旸敛住笑意,好声好气的劝和:“小昭,咱们老同学难得见一次,别为了一些小事就和孩子们计较。毕竟她们都是Neo同父异母的姐姐,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呢。”

    也许是若有所指,‘一家人’这三个字被她咬的格外重。

    “谁和□□是一家人!”越听越来气,coco用食指指着宴旸,“真不知道爸比是不是被大便糊住了眼,都是同班同学,你可比她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最毒的诅咒,就是说一个整容后的女人不漂亮。

    瞪着捂唇偷笑的尤喜,刘小昭掀翻一桌盘盘碟碟,眼底像是燃了三味真火:“coco,April,如果你们不想让护照莫名其妙的失踪,隔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返回澳门,那就乖乖跟上来。否则我就让你们呆在大陆,短期之内,你们就别想回家了。”

    见姐姐又要梗着脖子吵,冷静的April连忙拽住她:“这几天爸比出国签合同,姐,我们先别生事,回到澳门见到祖母再说。”

    coco咬咬牙,穿上外套随刘小昭走出包间。

    赶走三个不安分的因素,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地毯上散落七零八落的碎片和浸成暗色的胡辣汤。没过多久,从门外进来四个清扫的服务生,领班递给宴旸一张卡,说有位刘姓女士垫付了饭钱和所有的赔偿。

    尤喜上挑着眉,口吻是大获全胜的喜悦:“呦,别人做好事留名,她留一张卡是什么意思。”

    服务生恭敬着说:“刘女士说,信用卡还剩五千澳币,刚好能点一桌宴席和几箱好酒。”

    就知道她出手不会多大方,三人对视一笑:“那我们还客气什么,阔太太赏脸我们哪有不从的道理。服务员,多上好酒好菜,吃不掉我们可以打包。”

    地毯上的汤汁比想象中更难清洗,服务生推来清洁车,混进空气的消毒水味令人作呕。胸腔像一架急速翻滚的过山车,宴旸推开房门,走到通风口透气。

    这里曾是红极一时的地标饭店,僧多粥少,近几年生意也不如往日好做。也许是为了怀旧,天台还保留着九十年代的样貌,港星的海报贴满墙壁,蒙尘的吊灯晕着昏昏昧昧的光。

    夜风透着吹骨的凉意,宴旸裹紧大衣,嗅到了飞雪的清冷和徐徐飘来的烟气。她转过头,便看见一星半颗的火光,闪在堆积的快递箱之间。

    原来,这里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男人靠着纸盒,脚边的雪渍被烟头烫成暗灰色的窟窿。他垂着头,抿一口夹在两指间的香烟,泾渭分明的侧脸看上去不怎么温暖。

    从屋檐掉落的雪块,蓬松的砸向他的肩膀,宴旸愣了愣,因为他只穿了单薄的黑色正装,没有搭配外套。

    阴影将男人笼罩在冬夜,浸在骨髓里的淡漠仿若一张提示危险的警告牌,宴旸想要离开,却又破天荒的找到一种熟悉感。

    最终,踩在脚底的易拉罐帮她做了抉择。

    噼噼嗒嗒的声音吸引吸烟者的视线,月光柔和到无用,他眯起一只眼,白烟便顺着风向,悄无声息地从唇边吐出。

    宴旸指了指他身后的纸箱,笑容僵在半弯:“我想,吸烟应该规避风口和易燃物。”

    仿若上个世纪的慢电影,他盯了她一会儿,转开眼,缓慢掐掉还剩半截的烟。

    女人的第六感已经有了答案,她倒也淡然,除了平静,没有任何一种阔别已久的情感。宴旸客气地说声谢谢,挪开高跟鞋转身离开。

    当门把手被拉开、光亮斜斜照进的那刻,梁斯楼轻踩脚底的烟头,哑声喊住她。

    把初露的光芒压回原状,宴旸转过身,想起她曾用全部的青春时代,期盼他站在身后,呼唤住自己的名字。

    达成所愿,为时已晚。

    她穿着高跟鞋,脚下是层生着湿苔的楼梯,即使这样,宴旸的视线也只比齐他的眉间。天台连风都是单调寂静的,梁斯楼衣衫微乱,静静望着她。

    不自然的转开视线,她率先解释:“不好意思,这里光线太暗,刚刚我没能认出你。”

    梁斯楼笑了笑,表示毫不介意:“就算把金银摆进雕花匣子,时间久了,还是会黯然褪色。物件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

    和他聊天总有一层一层剥洋葱的错觉,也许宴旸天生爱笑,不愿被梁斯楼的本心辣的泪流满面,她失去深思的耐心,随口接话:“谁能想到,我们都已经二十八岁了。”

    “我已过而立。”他黯了黯眼睛,口吻掺着转瞬的遗憾,“你忘了,我小学生病留级,比你大两岁的。”

    生怕她尴尬,梁斯楼想了想,接着问:“最近过的怎么样?”

    他善于说老生常谈的问候,因为它是藏掖在心底,不敢拿出来的牵挂。

    宴旸笑着说话,顺便用手拂去耳际的雪:“一切都是老样子,周一到周五上班,休息日懒在家里睡觉看电视。有空就回卢川听我妈唠叨,工资不高不低,足够偶尔奢侈。”

    站在台阶上的女子眼睛明亮,微笑的样子,让人想起她曾在笔记本的扉页,一笔一划临摹他的名字。

    “有烟火味的日子。”梁斯楼忍住点起香烟的冲动,抓住一团飘到眼前的雪,“听闻程先生已被首都新大聘请,等到三月份开学,你在首都一成不变的生就可以得到改善。”

    新大讲师是程未刚定下的工作,宴旸微微皱眉,笑得有些诧异:“看来梁建筑师的消息,比我身边的人都要灵通。”

    他笑的理所应当:“都在首都工作,信息、人脉四通八达,我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奇怪。”

    “我早该知道梁建筑师是贵公司的中流砥柱。”宴旸耸耸肩,“看来我不用问了,你过得肯定不错。”

    “应该吧。”挂在墙上的吊灯完全罢工,梁斯楼淋着一身夜色,没有再说话。

    顿时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宴旸搓着冻红的指尖,突然八卦起来:“你和那个姜学姐...还没结婚吗?”

    三年前的一天,宴旸在电视台加班到十点,实在扛不住饥饿的她,选择去楼下星巴克打包一份抹茶慕斯。当时,咖啡店在放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她一转头,便看见正在等咖啡的梁斯楼和姜念宝。

    首都真是大,大到他们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条金融街,却足足隔了五年才能遇见。

    “她是我的大学学姐,也是公司的艺术策划。”梁斯楼清清淡淡的说,“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的附加关系。”

    意料之外的结果,她捋顺飞起的刘海,不知道应该怎么问:“那你现在...”

    “孤家寡人。”梁斯楼微抬起眉梢,就连单身也能被说成阳春白雪的味道。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响了几声,宴旸看一眼来电提示,抱歉的对他说:“我是中途溜出来透气的,看样子,一起吃饭的朋友等着急了。”

    心脏忽热忽冷,梁斯楼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穿一件外套。

    在宴旸把目光转过来的同时,梁斯楼遮住别在手臂上的白布,冲她微笑:“快回去吧,别让她们等。”

    她应着好,三两步奔上台阶,又转过头对他说新年快乐。

    雪片越飞越密,梁斯楼立身站着,看上去有同归于尽的风险。他用挥手代替隐忍,轻轻吐出句新年快乐。

    候在门前的服务生把眉头愁成川字,听见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她连忙叫了一声宴小姐,仿若看见了救世主。

    宴旸问:“怎么回事?”

    服务生抽搐着嘴角,一言难尽的替她推开门:“您的朋友喝干了三瓶香槟,两瓶葡萄酒,刚才在屋内大唱《我们不一样》,遭到了隔壁客人的投诉。”

    空气里有剧烈呕吐过的味道,姜齐齐犹如一具躺平的尸体,空掉的酒瓶从手心摔到地毯,用来装饰墙壁的油画被尤喜抱在怀中哭泣。

    用手背扇了扇臭烘烘的酒气,宴旸嫌弃的说:“你们两个傻逼,即使这是刘小昭请的免费晚餐,咱也不能照死的喝啊。”

    尤喜被这句话骂的回光返照,她一把熊抱住宴旸,痛哭流涕:“你,你没有资格说我...我过的这么苦,你,你他妈知道个屁啊。”

    “行行行,我什么不知道。”宴旸用纸巾擦掉她嘴边的污秽,和服务员一起,极其费力的把她们架出房间。

    感受到走廊骤然变暗的灯光,尤喜大手一挥,摇摇晃晃的骂娘:“张丛你个狗儿子!你当gay也就罢了,让我做同妻做体外受精也就罢了,你他妈还这么抠,在家里都不舍得装灯泡!”

    发酒疯的人就如同释放天性的动物,宴旸拽不住尤喜,只能眼睁睁的见她不断的加速,最终撞翻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

    拾起他落在地毯上的眼镜,宴旸忙不迭的道歉:“读不起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好好的姑娘大晚上喝什么酒啊。”男人戴上眼镜,正准备不依不饶的大说一番,想了想,他转而迟疑地问,“宴旸?”

    望着眼前穿灰色夹袄的瘦黑男子,宴旸追根溯源,难以置信的开口:“蔡立深?”

    蔡立深,她曾傻逼兮兮暗恋一学期的物理课代表。这位朋友初中留着锅盖头,笑起来有两颗漾起来的梨涡,他和梁斯楼一冷一热,秒杀所有实验班的女生。

    再回首,岁月不饶人。

    “我就说今天怎么没有看见你,原来是和朋友有约了。”物表睨一眼她套在大衣里的高挑身段,后悔自己醒悟太晚,没有在初中先下手为强,“同学们都说你变化很大,果然名不虚传。”

    想起在天台遇见的梁斯楼,宴旸详装生气:“好啊,都三年初中同学,今个儿同学聚会也不知道叫我。”

    “哪能啊,毕业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面,还是斯楼的父亲去世,我们去灵堂悼念这才聚上一聚。”物表卷起衬衫,睨一眼手表,“先不说了,我先去送醒酒药。刚才斯楼去天台抽烟,一回来就连灌三杯白酒,就他那盘子底儿的酒量,一下子就醉倒了。”

    在物表将要走到走廊的拐弯处,宴旸拧着眉,略带迟疑的叫住他:“梁斯楼他...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的酒。”

    他叹了口气:“早早没了父亲,换做是谁都会难受吧。”

    过了十点,地下停车场冷冷清清,程未缩着脖子,试图抵挡从四面窜来的冷风。电梯落到地下一层,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撑开车门,无奈的望着宴旸把姜齐齐和尤喜扔进后车座。

    “这群女人好麻烦。”程未替妻子系上安全带,不耐地发动引擎,“我是来给老婆当司机的,凭什么要为她们服务。”

    "毕竟她们是来卢川找我玩的,怎么说,我也要尽到地主之谊。"宴旸捏了捏他愤愤的脸,凑近亲一口,"就今天这一次,我保证下不为例。"

    程未敛眉亲了亲她,心满意足后,他又不屑的撇着嘴:"拉倒吧,明天我肯定还要接送你们逛街。"

    "小气鬼。"宴旸朝窗边挪了挪,把手掌摊在他眼前,"说好的礼物呢?"

    想起被藏在口袋里的验孕棒,程未睨一眼躺在后车座位、喃喃自语的尤喜,无奈的说:"回家再告诉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

    汽车驶进人流零星的街道,程未掌着方向盘,清亮的眼睛让人想起阳光灿烂的明天。

    他说:"我想,我会爱你们一辈子。"

    感动之余,她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宴旸不依不饶的盘问他:"这个‘们’是谁?"

    他伸手揉着她的头发,反问:"你是不是两个月都没有来大姨妈?"

    "对啊。"宴旸怔了一会儿,乖乖点头。

    前方的交通感应牌由黄变成了红色,他停住车,深深吻住她:"那就是了。"

    摘自梁斯楼的日记本:

    ——宴旸,新年快乐。

    原谅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把你私自写进日记本。就如同你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了那行登斯楼也。

    可惜,我们的心境是南辕北辙的两条轨道。当时的你,是年少心悦的冲动。而现在的我,只是想记下何年何月与你说过的话,那堆烟头,以及天台上的雪。

    你不知道,我从五岁就开始喜欢你。

    你不知道,除了画鸡蛋的达芬奇,还有一个缩在储藏室、偷偷画了几千张苹果的我。

    你不知道,省大的最高率取线比我低了二十分,报考的缘由,不过是因为初中班会课,你说你的愿望,就是坐在老校区的湖边看黑天鹅。

    你不知道,我为了你放弃外公在南方的基业,选择留在首都。

    你不知道,我爱你,比你喜欢我要深沉的多。

    所以,我不准备打扰你。

    这本日记,仅供我在没有遇见你的日子,慢慢翻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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