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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司马澈含威不露的话,安永内心五味杂陈,嘴里满是药汁的苦味。
尴尬的气氛在大帐中流转,司马澈凝视着眼前苍白消瘦的人,终究还是低叹一声,再度端起了药碗:“罢了,你还在病中,我不与你怄气,快把药吃了。”
安永把脸一偏,不肯就范,依旧拿黑幽幽的眼珠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蕴蓄着无声的控诉,不免令司马澈感到十分气闷。
“你……犯下那么多事,倒还有理了?”一时胸中块垒郁结,无从消解,司马澈在心里将安永的罪状细数一遍,嘴上忍住不提,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安永清楚司马澈话里的意思,也无意令他尴尬,只是司马澈不在第一时间杀掉自己,还硬要与自己这般矫揉造作地相处,这一切都令安永徒增焦躁——他不想让自己,或者崔永安,在坐以待毙时还要成为司马澈用来缅怀过去的道具。
安永以沉默做反抗,最终赢了这一局。当大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无边无际的茫然与凄凉淹没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这条命司马澈还会留多久,也不知道面对眼前的绝境,自己是否还应该抱有希望。
黑沉沉的夜晚再一次压了下来,营地嘈杂的人声并没能随着时间减弱,安永正倚着靠枕发怔,帐外忽然响起铁链哗哗的摩擦声,他心里正觉得纳闷,这时就看见几名士兵将冬奴押入了帐中。
安永立刻坐直了身子,震惊地瞪着冬奴,直到司马澈也跟着走进帐中,面露得色地冷笑:“此人鬼鬼祟祟在千金渠边徘徊,被我的兵俘虏,幸亏我记性不错,还能认得你的故旧。”
这时士兵手一推,冬奴跌跌撞撞跪在了安永身边,安永慌忙伸出被缚的双手帮冬奴稳住身子,双唇嗫嚅着,什么也不敢问。
“义父……”倒是冬奴脸色惨白地唤了他一声,泪汪汪地庆幸,“万幸您还活着,我们一直在找您,昆仑奴也跟着我被俘了,只是被押到了别处。”
安永闻言立刻将目光转向司马澈,司马澈唇角一挑,回应他的疑问:“那昆仑奴原是我的人,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至此安永不得不开口,嗓音干涩地向司马澈道谢:“谢谢你没杀冬奴,还送他来见我。”
司马澈双眉一扬,尽管不动声色,一张脸在灯下却增了三分光采,被安永冷落的一颗心总算好受了些。
待到司马澈人一走,跪在安永身边的冬奴立刻低下头,用门牙咬着安永手腕上的绳结,摇头晃脑地撕扯。
安永吓了一跳,慌忙压着嗓子问:“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是故意被俘的,对不对?”
冬奴嘴上正忙着,只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安永的猜想。
安永浑身一颤,紧张地瞥了一眼微微晃动的帐帘,忍不住担忧地问:“这里是军营正中心,我们如何逃得出去?”
这时冬奴已经咬开了绳结,舌尖舔了舔出血的牙龈,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义父,您别问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安永神色一凛,慌忙揉了揉青紫的手腕,试着替冬奴解开哗啦作响的镣铐却不成功,只能无奈地放弃:“只有你和昆仑奴被俘吗,那……他呢?”
冬奴面容一僵,知道安永问的是尉迟景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含糊地启齿:“义父,那一晚您走后不久,我们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追上,大家都尽了力,可是……他还是被那伙人给掳走了。”
这消息瞬间令安永心乱如麻,他想不通眼下两军对垒的时刻,还能有哪一股身份不明的势力来找他们的麻烦。然而情势已容不得他多想,就在二人忙成一团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倏然窜入帐中,将还在说话的两个人惊了一跳。
安永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半身赤-裸的昆仑奴,只见他肩上缚着缨绳,腰侧挂着供人踏脚的黄铜脚蹬,又恢复了多年前那种坐骑奴隶的打扮。
冬奴眼中迸出惊喜的光亮,上前拍了拍昆仑奴的肩,低叹:“还是你可靠。”
与此同时,帐外的喧哗声提高了八度,显然是方才昆仑奴惹出的官司,追兵直到现在才赶来。冬奴二话不说便将安永推上了昆仑奴的背,急得安永回头直喊:“你也一起走!”
“知道。”冬奴倒不推辞,也利落地往昆仑奴背上一猴,冲着他的耳朵大吼,“还记得我教你的路线吧?呆子,这次可千万不能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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