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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争千秋

    听Redback这么说,袁飞华吓得脸都青了,瞪着大眼嚷道:“什么?要我帮你们?我可什么也不会做,我连枪都拿不动!”

    “没有人让你拿枪,只是让你帮忙看个人而已!”Redback面带微笑地对袁飞华说道。

    “认人?我……”袁飞华从羁押室中看到Redback殴打早田,到路上被袭,Redback和我大开杀戒,这些在我们俩看来芝麻大的事,对他的震撼可是平生首见,他能撑到现在只是发抖而没有尿裤子已经不错了。听到我们想让他帮忙,不用猜也知道他脑中想象的画面有多恐怖。

    “没关系,这个不危险。”Redback拨了一下头发,对袁飞华施展美人计,不过显然在生命面前,美色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袁飞华仍然脸色苍白地犹豫不决。

    “臭小子,老娘细声慢语地说话,看来你是不给面子了?”Redback抽出刀子架到袁飞华的脖子上,似乎还觉得不够唬人,又把枪口塞进他嘴里,脸贴脸阴森森地说道,“你不答应,我就割断你的喉管,但你不会死,你会失血,会窒息。我再顺着切口把你的皮一点点地从你的脖子撕到小腹,我发誓你会求我打死你。”

    “我帮忙!”袁飞华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而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后,识时务地立刻答应。

    “乖孩子!”Redback在袁飞华额头上亲了一下,拍拍他的脸,回过头继续开车,中间不忘对我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下回别人威胁你的时候,要看清楚对方是用刀刃架住你,还是用刀背。”我扭过头,看着满脸愤怒的袁飞华说道,“还有,看到这个东西了吗?这个小铁块,边上有一圈字的这个。这东西叫保险环,如果它指着这个标有S的白点,就是表明Safety,用中文说叫‘安全’,如果指的是红点,那才是击发,笨蛋!”

    “我哪知道?你们别耍我了。大哥,刚才差点儿把我的屎吓出来。”袁飞华是正常人,开不起这种玩笑。

    “怎么回事?”我停止嘲笑他,扭过头问边上的Redback,我也对她的这个决定极不理解,在看着袁飞华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禁问道。

    “我们过境最讨厌什么?”Redback不答反问。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或多或少有了模糊的答案。因为我们过境的时候最讨厌的便是金属探测器。大家都负伤不知多少次了,随便谁体内都留有弹头和炮弹碎片。每次一过海关,金属探测器就要响个不停,没少被警察烦。所以,后来我们都不坐航空公司的飞机,开始喜欢偷渡,这样能省很多麻烦。这也是所有雇佣兵都头痛的事情。

    “天才进入了美国国防部的服务器,在达·芬奇的医疗档案中查到,他在1989年12月美国对巴拿马发动的‘正义事业’行动中,曾经肩、腿、盆骨三处中弹,两发子弹打进了骨头而没有取出来。”Redback说的果然和我猜的不差,看来他们想到的就是这个法子了。

    “可是过境的时候,发生金属报警器误响的事太多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我们认错了目标……”我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记得我们下机的时候,在机场看到的那个笑容探测器吗?”Redback的话让我想起下飞机时看到的那个小东西。

    “记得。不是不管用吗?”

    “当然管用,只是日本的资料库比较贫乏而已。不过任何人只要在脸上贴有伪装物,那东西就会报警,所以他可以为我们剥下达·芬奇的伪装,而我们有达·芬奇在部队时的照片。想想吧……”Redback这才把刚才电话中队长告诉她的安排都讲清楚。

    “但达·芬奇知道我们所有人长的什么样子,所以要袁飞华帮忙认人?”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一个根本没有经验的人帮忙了。

    “呵呵!”Redback笑了起来。

    Redback打开袁飞华屋里桌上的打印机,把手机接上,打印出一张人像——一个棕发年轻人抱着一只苏格兰牧羊犬正笑得很甜,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个变态杀手。

    Redback把图片交给袁飞华让他熟记,然后拆开打印机将集成芯片砸了,之后才示意我们可以走了,边上的袁飞华看得纳闷儿得不得了。

    “她在干什么?”袁飞华看不出Redback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顶,“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反正你也用不着。”

    9月3日凌晨4点。坐在东京机场的候机厅,队长他们一行人保护着惊慌失措的林家姐弟通过金属探测器出现在候机厅内。遥望了我和Redback一眼后,队长向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就去准备登机事项。

    “怎么能保证他会在这里登机?”我和Redback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背对着入口,远处的袁飞华紧张地打量着每一个准备登机的人,他奇怪的样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天才虚拟了不少账户,购买了其他机场的大量空票,保证这段时间只有这里仍有空位飞到美国,错过今早,他就只能等到五天后,而那时候我们已经完成了护送任务。五天内的变数有多大,谁都猜得到,尤其是全世界的杀手都盯着我们的时候。他不会让口中的肥肉被别人抢走的。”Redback指指脑门说,“刺客讲的。”

    “那我们就等着吧。”我相信刺客作为一个杀手对同行的思考方式的分析。

    我怀抱着从机场超市中买来的零食,扭头看了一眼Redback戴的黑色假发。她肤色白皙,配上黑发,显得格外粉嫩,海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不远处袁飞华的一举一动,锐利的眼神像择人而噬的眼镜王蛇,她那专注的神情散发着另一种吸引力——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我的心底突然冒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欲望,促使我用食指轻轻地在她指背划过,触手而过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嫩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真的很奇怪!

    Redback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抓住了我的食指,用指甲轻轻地在我的指腹摩挲起来。那股酥麻的感觉从虎口顺着手臂传到后心,淡淡的快感刺激神经纠结在一起,一颗颗小疙瘩在肌肤表面凸起。

    “袁飞华吓得快要尿出来了。”Redback仍轻抚我的手指,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言辞。

    我扭头一看,袁飞华双手发抖地紧握着照片,满头大汗,双眼直直地紧盯着一个方向,并不时地向我们俩这边张望,眼神殷切并混杂着恐惧、紧张和少许兴奋。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背马上便被冷汗洇透了。因为他看着的是一个穿着美国航空制服的机乘人员,因触动金属探测器,刚接受过易爆和金属单独检查,被放行后在走向袁飞华方向时,从一张长椅旁拿起了一只早已放在那里的手提箱,而他正前方是已经检完票正走向登机闸的队长他们。我已经看到那家伙手提箱的提手处被食指扣住的扳机,显而易见,那只箱子里藏有一支冲锋枪。

    也许是因为袁飞华脸色太不自然,或是一直盯着他看,那个男子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突然停住脚步四下环视起来,扭过头正好对上我和Redback的目光。那张没有易容的脸非常清楚地告诉我们,他就是达·芬奇。

    在我们认出他的同时,达·芬奇也认出了我们,他立刻明白这是一个陷阱,第一反应便是将手提箱的侧面对准了队长他们准备射击。

    “斯芬辛克·安德森!”我只来得及大叫出达·芬奇的真名,并抽出袖内的陶瓷军刀隔着近30米的距离扔了过去,希望能阻止他的行动,并提醒前面的队长一行人。

    30米是一个没有把握的距离,陶瓷刀那轻巧的刀体能否准确飞行如此之远,我同样没有把握,如此仓促的出手更让我心里没底,但这是最快反应的唯一选择。在我的刀子射出后,Redback才从背后抽出陶瓷的Glock 21C,等她瞄准达·芬奇的时候,我的刀子已从达·芬奇的脸侧飞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虽然这一刀没有阻止他的行动,但迫使他分散了注意力,反射性的躲闪拉偏了他的枪口,如雨的子弹带着曳光轨道全数打在了正在检票的日本机场保安人员身上。队长他们在我大叫一声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林家姐弟扑倒在地。几发散弹从他们头顶飞过,我能看到只有一发子弹击中了骑士的大腿,溅起血花,其他人是否受伤就不得而知了。

    候机厅瞬间便乱成了一团,无数候机的乘客尖叫着冲向紧急疏散口和出入口。攒动的人群混淆了Redback的视线,她连开的两枪都打在了奔逃的逃亡者身上,血光四溅,倒下的伤者掩护了达·芬奇,给了他足够的时间重新装弹。

    等人群在我面前让开一条路的时候,对面的达·芬奇已经从皮箱内拿出了MP5K,重新装弹后,枪口已经对准了我们两个人。当看到枪口熟悉的六棱形来复线割口,被都市缓慢节奏影响的反应机能瞬间恢复,就像被高压电接到脚底一样。我迅速地弹起扑倒在面前的那排座椅下,与此同时,头顶的座椅响起像啄木鸟啄击树干的咚咚声。被击穿的合成椅背碎屑夹杂着跳弹四下飞散。当我抽出肋下的手枪时,身后的地板上传来数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又有人被散弹击倒在地了。

    随着耳边响起的尖叫声,暗红色的血浆慢慢地流淌到我的眼前,刺鼻的血腥味像刚出炉的奶油蛋糕一样刺激着我的颔下腺,口水如同决堤的江水盈满口腔。从座椅下的空间可以看到不断有人满脸鲜血地倒在地上,透过血和碎屑,我看到袁飞华蜷缩成一团趴在座椅下颤抖。看到他满脸泪水和抽搐的四肢,我有些后悔将他拖入这场他无法承受的混乱中。

    但撞针击空的叮声提醒我,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场合。等到我和Redback趁达·芬奇子弹打空换弹匣的空隙站起反击时,才发现这家伙已经退到了候机厅的门外,正冲下楼向机场出口跑去。

    “狗杂种!”我和Redback向已经冲到了门前的达·芬奇连开数枪,两枪命中但仍无法如愿击倒他。他只是身体摇晃两下便开枪击倒闻讯赶来的机场警卫,穿过被打烂的大门,冲出了机场。

    正当我和Redback恼怒地从二楼跳下,击倒两个举枪靠近的警卫,准备紧跟着追上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顺着枪声看去,达·芬奇怀抱着冒烟的手提箱倒摔回机场大门前的地板上。从我们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他的右胸被击透,后背上的衣服被子弹穿出一个大洞。

    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鲨鱼出现在我们俩的视线中。他揪着仍未断气的达·芬奇的头发将他提离地面。当我们两人冲到近前时,看到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沾血的弹头,凑到达·芬奇眼前冲着他尖叫道:“婊子养的!看到这是什么了吗?嗯?看仔细点儿。这他妈的是你打在我兄弟身上那发该死的子弹。也是打在这个位置,你看到了吗?嗯?”鲨鱼用手指使劲儿抠进伤口中挖弄着,扯出一片破碎的肌肉和肺脏。

    “呜!噢!嗯——嗯!”满嘴血块的达·芬奇根本无法清楚地表达他的痛楚,只能通过呻吟和不停踢蹬的双腿来告诉他人。

    “我兄弟命大,没死!你知道吗?”鲨鱼歇斯底里地冲着达·芬奇尖叫道,“看着我,你个狗杂种!看着我!看见这把刀了吗?”鲨鱼从背后抽出风暴给他的Benchmade Nimravus(猎虎)匕首,不断地在达·芬奇的脸上划割。

    我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一栋房子的三楼,快慢机正收起一支中国产的民用NDM-86(SVD)狙击枪。看来,他也没有想到只停留两天会用到狙击枪,这支枪不知是从哪儿搞到的,就像我们扔在车内的M16迷你版的OA-93短冲一样。

    “吃下去!你这个杂碎!”鲨鱼撬开达·芬奇的牙关将那个弹头塞进他嘴里,然后操起刀,手起刀落将达·芬奇的喉管砍断,像宰杀畜生一样一刀刀地割断了他的颈骨,将脑袋剁了下来,喷出的鲜血溅得整个机场大门都是。远处趴在地上观望的民众全都傻了眼,他们做梦也没有想过会看到这么恐怖的场面,十几人当场呕吐起来。原本想冲上来的日本警卫也全都按着腰侧的枪套,傻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鲨鱼遵守承诺将达·芬奇的手砍下后,我们已经看到远处闪动的警灯。眼前再平常不过的虐杀,已经无法激起我的任何怜悯,我唯一关心的是被枪击的骑士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受伤了。

    “拜托!鲨鱼,我还想吃早饭,这会让我倒足胃口的!”Redback翻着白眼儿看着鲨鱼将人头和手臂用从尸体上扯下的衣服包好,看起来是想带走。

    “我承诺过风暴,我要将这个王八蛋的零碎带给他。我要说到做到!”鲨鱼根本不为所动地继续包裹着残肢碎体。

    “OK!那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再不快点儿,我们就走不成了,日本警察会请你去喝茶的。”打头的警车被快慢机一枪打爆,后面的警车都停在了两条街外,不敢靠进!

    “我好了!”鲨鱼收好人头和手,抱在怀里准备离去。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惊惶失措,不知应该过来还是离开的袁飞华,对他招了招手。

    袁飞华看了看身边已经傻掉的警察,又看了看我脚下的“血湖”,摇了摇头,不敢过来。我气得只好拎着枪走过去,提着领子将他提了出来。临出来前,我看了一眼面前直直地看着我的警卫,顺手偷了他们的枪,并小声地说了句:“赶快报警!”两个警卫恍如大梦初醒,连连点头,四处找电话报警去了。

    提着袁飞华走出机场大厅,小巴克开着一辆警车停到了路边,我们四个带着一身腥气冲上车。汽车原地打了个转,带着一股橡胶燃烧的臭味冲向了东京市中心。

    警车拉响警笛,前面的车辆纷纷让道。车不减速地冲进了东京市区,我们这群凶徒也算做得相当风光了。

    “他是谁?”鲨鱼抱着人头看了一眼身边脸色苍白的袁飞华,奇怪地问道。

    “我表亲!”我不想解释那么多,反正炎黄子孙五千年前是一家嘛!

    “噢,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鲨鱼杀了达·芬奇后心情很好,善意地将血红的手掌伸到了袁飞华面前。

    “我也要……是……哇!”袁飞华看着递到他面前的血手,被血腥味一冲,忍了良久的呕意再也憋不住了,一口吐在了车内。

    “靠!”一群人都叫了起来。

    原本就血腥气极重的车厢内,又加上了袁飞华呕吐物的臭气,大家都被熏得一阵恶心,纷纷放下车窗把脑袋伸出窗外透气。

    “刑天,你表亲可真不错!”小巴克一边开车,一边歪着头把脸凑到窗外说道。

    “他是……嗯……他是画家!对,画家!”我想了想,找了个借口想混过去,“画家都比较脆弱,想想凡·高!”

    “谁?”巴克一脸迷糊地看着我。我真没想到,他不知道凡·高是谁……“到了没?我还要忍受这该死的味道多长时间?”Redback恼怒地跺着脚,想甩掉鞋上的呕吐物残渣儿。

    “到了!”巴克把车停到一个地下隧道内,让我们下车,他自己把车开出去处理掉了。隧道外便停有一辆林肯,看来这都是计划好的,只是不知是谁策划了这次反暗杀行动。

    大家换了车,由鲨鱼将车开到一家叫“温暖”的店铺后门停下,巴克已经在门外等着我们了。等我们进了店才发现,这家装饰得像个优雅的古式酒舍的店面竟然是个妓院,里面全是40岁以上的老妓女和出外赚外快的家庭主妇。而来光顾的大多是一些有恋母情结的毛头小子!也有中年男子正经八百地走进来,要求60岁的老太婆陪宿。看得我有点儿傻眼,这架势还真没有见过。

    店主是一名很热情的英国人,叫Dave,以前也是狼群的雇佣兵,和队长的关系非常好。他受了重伤,不得不退休,结果就跑来日本隐居,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个国家没有什么能对他构成威胁。

    在店内换了衣服,并做了稍许的易容后,我们便很放心地待在店内躲藏,等待天黑后乘船偷渡离开日本。

    我倒了杯苏格兰威士忌给袁飞华,他颤抖地接过杯子,凑到鼻前闻了闻,被浓烈的酒气熏得鼻头抽动。看着他的样子,我们一行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加块冰会好喝一点儿!”Redback作为一个女人,毕竟有她细心的一面。

    “谢谢,不用了。”袁飞华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液体,苦皱着眉头,紧咬牙关忍受着酒精灼烧食道的痛苦。大家相视又不禁轻哼出声,这笑是一种感怀,也是一种羡慕!毕竟走过的路没有办法扭转,改变的人没有机会回头。

    “孩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出来。我知道你有话想说。”我接过袁飞华递过来的空杯,又续了一杯给他,不过,这一次给他加了点儿冰块来淡化口感。

    “我……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想问的!”袁飞华毕竟还是经验不足,紧捧的酒杯和四下游走的目光已经表明了他的谎言。

    “没关系。在机场我没有杀你灭口,就不会笨到现在拿你开刀,你怕什么?”对于这种情况下的年轻人,安慰反而会令他更加紧张,用利害关系来诱导他的思考方向是最有效的途径。这是小猫教我的诱供招数,可惜我跟屠夫的时间太长,习惯了他那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对于这种比较有技巧性的学问没有太大兴趣,也就是骗骗这种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才有用处。

    “嗯……”袁飞华看着我和其他人,想了一会儿,觉得确有道理,这才缓缓开口,“你们为什么要杀日本人?”

    “靠!”Redback和鲨鱼听到这话,立马扔给我一个白眼儿,那意思就是:看,民族对立情结来了!

    “呵呵!”我无奈地轻笑两声,也许是在羁押室里和他讨论时带出了对日本的反感情绪,才让他有了这种错误的认知。

    “我们不是来杀日本人的,我们是保镖。”我用了狼群诸多身份中最阳光的一个。

    “保镖?”袁飞华根本不信,“可是你们杀了那么多人!”

    “我们杀谁了?”我奇怪地问道。其实不算达·芬奇,我们并没有杀死几个人,被Redback和我误伤的平民,初步目测也不是致命伤,抢救及时还是有救的。

    “羁押室里的犯人,被你们打死的摩托车骑士和黑衣人,被砍头的那个机师。”袁飞华想起那些人死在他眼前的情景,不禁又哆嗦了一下。

    “哈哈哈哈!”我和Redback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他以为我们把一羁押室的人都杀了。

    “那些犯人没有死,只是被电击昏了而已。摩托车骑士是黑社会,他们先开枪打我们的,你忘了?”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鲨鱼,继续说道,“至于那个机师,他不是日本人,他是个杀手,他要刺杀我的朋友,你也看到了!”

    “可是如果你是保镖,你为什么要越狱?”袁飞华思考了片刻,又道出了一个疑问。

    “那两个摩托车骑士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在警局门口呢?”Redback抢过话头“演义”起来,“那些家伙就是跟着我的,他们要杀我们,因为有人也出钱买我们的命,因为我们保护雇主不受到伤害也触犯了那些家伙的利益。他们要先干掉我们,然后再干掉我们的雇主……”

    Redback像煞有介事地说着,仿佛她才是受害者,而那群死鬼都是凶狠的杀人魔王。如果不是她防身有术,下场一定凄惨无比,最后连什么奸杀、鞭尸、器官买卖都跑出来了。这些极度血腥的事件是袁飞华想都想不出来的恶行,却被Redback描述得有声有色,后果就是袁飞华的脸色越来越白,嘴里不断地打嗝,胃里不断地反酸,估计Redback再讲下去,他就又要吐了。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听完Redback的“讲解”,袁飞华不解地看着我,“你完全没有必要解释这些给我听,我又不真的是你表弟,我们互不相识,我的生死仍操控在你手里。”

    “听着,小子!”我打断他的话头,说道,“我这样做,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同胞,是为了消除你心中的阴影。因为在这几个小时里,你看到了混乱,看到了血,看到了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剥夺他人的生命。你应该从中受益,看到生命的脆弱,应该意识到你以往的平静生活是多么珍贵。在羁押室里,你告诉了我你的身世和经历,那是一种倾诉、一种宣泄。我做了一个听众,并引导你发泄出了心中的愤怒和怨恨。也许你在日本看到了很多丑恶,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你应该愤怒,也可以抱怨,但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就认为憎恨日本人就要杀死他们,因而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你看到了死亡,很显然你也不喜欢它。但你看到过血腥和死亡后,它就会带来两种效果:一种是让你珍视生命;一种是让你不再排斥死亡,从而衍生出对生命的不尊重。如果再加上心中的怨恨和由来已久的民族情结,后果是什么,我想你也讲过,中国人在日本犯罪率居高不下就是明证。这是价值观潜移默化的转变,不是意识到便能加以阻止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借此重新审视人生,从中找到最重要的和最需要把握的东西,不要被情绪蒙蔽了眼睛。我也不喜欢日本人,我也有民族情结,但我不会无故抱着枪冲上街,杀光所有无辜的平民。因为这些留着贝克汉姆发型的小子不知道九一八事变,不知道南京大屠杀,有的甚至不知道中日之间打过仗,有人都弄不清原子弹到底是谁扔到他们的土地上的。加上政客有意的引导,从根本上无法实现让他们审视历史的可能。与其将精力花费在这种‘不打粮食’的争执上,不如拼命地工作,用实力和成绩为自己找回失去的尊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袁飞华听我没头没脑地讲了半天,估计一时没能消化,表情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倒是边上的Redback赞赏地给了我一巴掌,用法语说道:“吃烂肉的,其实你蛮有潜质当传教士的,有没有兴趣入教啊?”

    “我把这破玩意儿戴在身上已经是开恩了,不要得寸进尺!”我摇晃着胸前士兵牌上吊挂的十字架。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在经过无数精神上的创伤后,我才了解到为什么宗教能在现代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上屹立不动。因为它不只是迷信,而是一种精神寄托,也是一种逃避责任、自我安慰的途径。我没有信仰,所以我对压力和痛苦的感受更加不可回避,也更加变本加厉。即使我现在想要皈依什么宗教,内心深处也对其抱着极不信任的态度,因此无法从根本上起到精神缓冲的作用,反而会增添更多的苦恼,我管这个叫作痛苦的信仰!

    看着袁飞华眼中慢慢燃起的亮光,我知道我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争千秋,不争一时!”袁飞华似有所感地说道,“二战后,日本经济从零开始到高速增长,有三个方面的背景:一是教育水准。日本的教育水平超过了苏联和美国。二是国际关系。二战后东西方冷战,美苏对峙,日本进入美国的自由贸易体制,美国占领日本七年,这对日本经济发展有利。三是社会体制。日本的三族(家族、宗族和国族)主义有利于日本经济发展。日本三族间的联系在战前就非常紧密,是日本的经济基础之一。

    “不错,看起来你崇日也不是白崇的,至少你从本质上了解了一个成功者的经历。日本是一个成功的国家,能从废墟中爬起的民族必有其可取之处。‘师夷之长以制夷’,中国的这一治国精髓,被日本熟练应用了百年,现在是我们重新拾起的时候了。”我轻轻地拍了拍袁飞华的肩,“至于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如何师夷之长,正是你们这些知夷之人的重任!我没有说错吧?”

    “嗯,我明白了!”袁飞华思考了良久,脸泛潮红,神色亢奋地说道,“我不应该回国,至少现在不应该。我对日本的了解还不够深刻,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研究和挖掘,将这个成功国家背后的宝贵财富和经验一一带回国,将是我今生最大的责任。”

    “还有,将这种思想传播给其他迷途的羔羊,也是你不能推卸的责任。你认为呢?”我在边上顺手推了他一把。

    “没错!如此说来,我更不能离开日本,回了国就鞭长莫及了。但警察肯定不会相信我和你们没有关系,在机场大家都看到我和你们走了。怎么办?怎么办……”袁飞华越说越激动,清秀的五官都挤到一块儿了,声音也快带上哭腔,看来是真的急了。

    我和其他人又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既然我能给他建议,就一定有办法帮他,他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看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既然这个家伙给你出了主意,那他就应该对自己造成的后果负责,不是吗?”Redback笑呵呵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开心地说道。

    “对啊。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帮我。我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袁飞华说话的神情凝重起来,重拾人生目标带来的巨大责任感和一夜所见所闻的锤炼,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不厉害,我只是个武夫,但我明白一个你这个学经济的更应该明白的道理,那就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只要有钱,就好办事。”我拿出一张支票,填了50万美元给他。自从得了毒枭的家财,我也不清楚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只知道我第一张本票的1.2亿美元,没有任何困难便转了出来。至于那个账户上还有多少钱,我也不关心,因为我用不着,钱多了就没有意义了。

    附上一张林家在日本的律师的名片,我对他说道:“给这个人打电话,他是有名的大律师,有足够的关系网,这笔钱足够你的律师费了。等一会儿让巴克带你到海边,给你留点儿伤。然后你就报警,说我们劫持你,让你为我们当鹰认人。把所有的责任推给我就可以了!一切按事实说,只是最后说你在路上被带着绕了一圈就被扔下车,不要提你来过这里的事。谎话编圆点儿,反正只有你一个人说,不会有事的。”

    “他们如果问我为什么没有被杀呢?”袁飞华有点儿心虚地问道。

    “就说我看在你也是中国人的分儿上放过了你,笨蛋!”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他并不比我小多少,可是我总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也许是我老了?妈的!我才22岁而已。

    “那我走了。”袁飞华看上去仍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样子。

    “袁飞华,”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记住,你有权保持沉默,一切让你的律师说话!”

    “嗯。”袁飞华点了点头。

    “如果有人私下找你的麻烦……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勾了勾手指做手枪状,“告诉Dave,他会帮你的!”

    Dave含笑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他很豪爽地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嗯!”袁飞华这一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扭头跟着小巴克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消失在门外,我不禁有点儿担心,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真是奇怪!

    “没想到,你还挺能说的!”鲨鱼和Dave凑到跟前打趣道。

    “当然了!这在外国叫心理辅导,在中国叫作政治思想工作。”我笑了笑,讲出一个他们都不理解的名词,然后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糗样,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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