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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多笑骂一句,绝对不会这般大发雷霆到动手。
看来这一次的事,对陛下的打击实在太大。
天下城有人骂他,余杭,庐江有人反他,南楚八道二十一州,到处都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提着兵器,或是投奔许南山,或是投奔侯小涛,都要找他陈友谅讨个说法。
若是自己在陈友谅的位置,或许自己会更窝火。
弯腰捡起书,蔡京一步掠到陈友谅身前,双手呈上那本《半身戎马记》,“陛下打奴婢要是能出气,那就多打几次。”
思绪混乱的陈友谅终于清醒几分,没有去接那本书,“若是打你能让许南山和侯小涛暴毙,打死你朕也乐意。”
“可惜啊,就算你死上十次八次,这些人还是会在那里跟朕作对。”陈友谅长叹道。
“许南山,侯小涛,周延年,马玉琅,薛江珏,黄泽海。”陈友谅念叨着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想起当年未曾雄踞大楚的时候,这些人曾跟着徐飞将跪在自己面前,豪言要替他打下大楚,打下人间。
可惜这一切都一去不返。
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还要出来兴风作浪,既然你们都对徐飞将忠心耿耿,那朕就当行善积德,送你们团聚。
“去,叫徐东爵马上过来见朕,半个时辰内不到,格杀勿论。”陈友谅低喝一声,脸上颓色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略带骄傲的自信。
陛下没疯,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蔡京微笑应下一声,一步掠出。
————
天下城,镇南王府。
惨白的联子配上白色的灯笼,王府上下都和这一片白色一般,十分压抑。
镇南王世子徐东爵一身麻衣,头缠素带,跪在只装着衣服的棺材前。
在他身旁,一个风韵十足,前凸后翘的中年妇人被绑在柱子上。
而这女子不远处,面目清秀,一身白色劲装的汉子被绑在另一根柱子上。
女子名叫方菲,男子名叫薛江珏。
另一边,鬼爪车晓把玩着像是没肉的手指,时不时拿大拇指弹弹其他手指手中的污秽,一双眼睛在方菲胸前停留,忍不住口水直流。
镇南王在的时候,他可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看,镇南王不在,这等女子不多看几眼,岂能对得起这十几年共事的交情。
方菲满眼愤怒,却不是盯着车晓,而是盯着跪在那里不断往火盆中丢纸的徐东爵。
她和薛江珏冒着天大的风险找到他,在说出事情真相之后,却被徐东爵绑了起来。
薛江珏满眼悲色,一脚将身前的椅子踢向火盆,质问道:“东爵,大将军的死因你已知晓,你还能这般无动于衷?这几日天下城的事你不知道?刘长昆,周成这些人的事你没有听说?”
火盆打翻,无数灰烬乱窜,徐东爵伸手抓住那烧的通红的火盆,手中血肉霎时发出一阵阵嗤嗤声,顷刻间便被烫烂。
他却不管,将火盆摆回原位,又将还在燃烧的黄纸捡回,重新烧起火,“薛叔,人死为大,你这样对我爹不敬,可是对不起和我爹的交情。”
“大将军没在这里,又有何不敬?东爵,你周叔和黄叔都在余杭,我们是来带你过去,那陈友谅人面兽心,害死大将军,你难道不想替大将军报仇?”薛江珏怒道。
“我爹是陛下的大哥,陛下怎么可能会害他?”徐东爵面无表情的丢着纸,不慌不忙道。
方菲一阵心疼,“殿下,当日舒小心带走王爷的时候,王爷曾让我带一句话,他让你要小心陈友谅。如今王爷身死,陈友谅一定不会放过你,趁现在没被发现,赶紧跟我们走,到了余杭,周将军和许将军会保护你。”
“保护?”徐东爵手上一顿,接着继续往火盆中丢纸,“十万重戟回师,我带着数万人返回。各道人马都在赶来天下城的路上,周叔凭什么保护我?当年他和潘浪就在伯仲之间,如今兵力相差巨大,他还斗得过潘浪?”
“你怕死?”怒火横生,薛江珏问道。
徐东爵一转头,“聪明,老爹说薛江珏最懂人心思,这话果然不假。”
手中黄纸全部丢入火盆,也不管能不能燃,徐东爵站起身,拍拍膝盖走向薛江珏,“这些日子在南越,天天担惊受怕,生怕下一次开战就会人头落地。到时候天下城的清倌人还不得哭死,没有我徐东爵临幸,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娘们哪能体会男人的好。”
薛江珏知道他的怪癖,正要喝斥一番,徐东爵却抢先一步揪住他的头发,“薛叔,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也能想到陛下做的那些事,但我不怪陛下。要怪,得怪你,怪周叔,还有那些个仗着为老爹卖过命就舍不得权势的那些人。”
“周叔要是肯早点放权,要是肯安心养老,陛下和我爹也不会走到今天。”徐东爵放开头发,回头指着棺材所在,“就在这里,老爹第一次顶撞陛下。”
“陛下要周叔死,老爹不愿,还想拿我的世袭罔替换周叔一命。”徐东爵收回手,怪笑道:“凭什么?”
“本来我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成为大楚最有权势的人,结果被你们几个叔叔一搅合,我就要去沙场搏命,还得拿下南越,砍满一千颗人头才能换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这公平么?薛叔?”徐东爵笑问道。
这些事薛江珏并不知晓,但以他对徐飞将的了解,徐飞将肯定做得出来。
见薛江珏不答,徐东爵自己答道:“当然不公平。所以啊,你们口口声声说陈友谅害死我爹,其实是没有道理的。在我看来,害死我爹的是你们才对。没有你们,凭我爹和陛下一甲子的交情,怎么都会留几分情面。哪会到今天这般,天人两隔。”
缓步走到椅子边,徐东爵抽出一把刀丢在薛江珏脚下,“你们要是真想为我爹报仇,那也简单。一刀结果自己,这仇就算报了。”
“你……”薛江珏愠怒,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按徐东爵的说法,徐飞将和陈友谅反目确实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只是道理,不该是这样的。
薛江珏说不出话,方菲却是泪珠滚落,痛心疾首道:“殿下,不管怎么说,派人杀害王爷的都是陈友谅,即便有天大的理由,他也是罪魁祸首,不手刃陈友谅,你怎么对得起王爷?”
“你这一声殿下我可担待不起,凭你和我爹的关系,我怎么都该叫你一声二娘才是。”徐东爵装作惶恐道。
方菲一惊,“殿下,我和王爷……”
徐东爵连忙打断:“别啊,私底下你不都叫老爹一声飞将,今日怎么叫王爷?生分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