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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记 书
一九七六年冬天,塞外的白毛风刮得特别蝎虎。然而,也许是粉碎“四人帮”的喜讯一直飘荡在每个战士心海里,大家心中的热浪提前催开了军营那株老梅树。这一年,树上的花朵格外稠,也格外艳。红艳艳的梅花与战士们的红领章、红帽徽媲美。
为了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练好杀敌本领,连队决定在春节前,打一次靶。一个风沙弥漫的早晨,全连战士在连长的带领下,开进了靶场。说是靶场,实际是个山窝窝,背靠一座山,以阻挡子弹伤人。这座山,当地老百姓叫它草帽山。山下有个村庄,叫靠山庄。
来到靶场,检靶员小红旗一摆,打靶就开始了。因我是团里的神枪手,连里每次打靶,都让我试枪。三发子弹打过,检靶员连报三个十环,高兴得连长合不拢嘴。打完九发子弹,一合计,我共打了八十八环。
第二个战士出列。当他做好射击准备,刚要扣动板机,突然,检靶员挥舞起停止的小旗。
连长高声问:“什么事?”
检靶员用小旗向东北方向一指,大声说,大约二百米处,有个姑娘在喊救命。
连长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就和检靶员一起跑向那个姑娘。原来姑娘被一颗穿过靶心,撞在石头上的飞弹打伤了。
我也急忙赶过去。此刻,检靶员背起姑娘,就急不可待地向驻军医院奔跑。我看到姑娘腿上还向外滴着血,一滴一滴滴到地上,像一朵朵梅花。
姑娘背到医院一检查,还好,没伤着骨头,子弹是从她右腿肚子上穿过的。
之后,每次连长去看她,都带上我。每次去,我都拿出自己的津贴,买些礼品,以示向姑娘赔罪。
一周后,姑娘的伤口就基本痊愈了。当连长问她有何赔偿要求时,她一个劲地摇头,然后,把热辣辣的目光投向我。吓得我急忙低下头。
连里决定赔她五百元钱。那时五百元钱,是个天文数字哩。连长把五百元塞进她手里,她哭着又把钱推回来,说什么也不要。连长说:“不要钱,要什么?”
姑娘看我半天,羞答答地说:“谁打了我,我就要谁!”
连长很是吃惊,抓半天头皮,看着姑娘冲我说:“这我作不了主。一是要看他的意见,二是还得请示上级。”
说真心话,此时,我心里真像打翻了个蜜罐子,咕嘟咕嘟冒甜泡儿。
那天晚上,连长找我谈了两个多小时话,问我:怎么办?我说:服从命令。那时,战士是不准在驻地谈恋爱的。
于是,我因祸得福,连里立刻向营里打了提升我为一排长的报告,一周后就批了下来。
当军营里那株老梅树的花,还未开谢的时候,我就成了亲。
战友们一边喝我的喜酒,一边开玩笑:“真不愧是个神枪手,一枪不但打来个老婆,还打来个排长!”
……
人生如梦,一转眼就到了中年。儿子如今也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当年的山姑,鬓角早已添霜。我常常摸着她腿上那个枪疤,心里就又开了一朵梅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