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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舞起着,于缓流中飘荡,天蓝色的光映照在脸上,绝艳的面容里,红楼的影落在瞳孔中,美轮美奂,仿佛她才是辞家已久的洛河之神,于千年后归来,回到雅居小筑里。
上方的雷电与银芒将洛河照得宛若一整块完整的翡翠,盈盈流动的光中,司命的身影飘至红楼的门口。
她抬起头瞥了一眼,忽地发现屋檐是挂着灯笼的,那灯笼褪去了许多颜色,如今看上去只有微微的淡绯。
而窗户的木格子上,似乎也还贴着残碎的红纸。
司命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预感。
她轻轻推开了门。
嘎吱的开门声中,竟有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那是红烛的光……司命见到了桌案上端着的烛火,那应是上古时期的长明灯,至今仍未熄灭。
司命看了一眼房中的布局和装饰,心中已经有数,叶婵宫始终没说什么,她从司命的怀中落下,裹着毯子,凑近了那盏唯一的烛火,她竟似在微弱的光明里寻到了一丝暖意,稚嫩的手凑了上去,以之将手烤暖。
司命在这小楼中轻轻地行走着,她想去往二楼,却发现二楼的楼梯被人以杂物堵住了,她虽可以破开虚空轻易抵达,但既然洛神不想让人上去,她也很又礼节地停了下来。
小楼并不大,其中别说什么法宝,哪怕是一个值钱的物件都见不到。
她回到了师尊的身边,走到了那别扭的木桌前,发现木桌有一个脚是崴的,下面掂着一本薄薄的书。
司命出去好奇,取出来看了一眼。
“嘶……羲和厨艺大全?”司命啧啧称奇,心想赵襄儿这手艺也有脸出书?难怪被用来垫桌角了。
她随手翻了翻,然后觉得这本书应该改名为羲饭的一百种煮法。
司命将这本书收下,打算以后见了赵襄儿狠狠嘲讽一番。
接着,她发现师尊注视着烛火,宁静得出奇。
“师尊……怎么了?”司命走到叶婵宫的身边。
此刻的叶婵宫太过娇小,哪怕是立着的时候,头顶也才堪堪超过了司命的小臂。
叶婵宫说:“这里有本书。”
她端起了烛台,在桌案上照了照,接着,一本古旧的,封面空白的书籍便显露了出来。
司命轻轻拾起了这本书,问:“这……可以看么?”
叶婵宫轻声道:“这是洛神之物,我没有资格决断的。”
邵小黎的东西啊……司命轻轻点头,心想小黎的什么我没看过,便毫不见外地拾起了那本不算厚的册子,翻阅了起来。
看到第一页时,司命的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九月二十日。
距离约定的日子已过去三天了,他为什么没有赴约呢?是遭逢变故了么?还是说,最初的约定本就是为了让我心安的欺骗,而他,从未将此事放在过心上呢……”
……
……
中土,南溟海上,缥缈楼外。
山水墨绘长袍,头戴莲花冠的俞晴身影瞬至。
她看着倒塌的观海台,看着不停有海水涌入的巨坑,看着忽然大兴的风浪,蹙起了眉,立刻手握拂尘一挥,令得大海浪静。
她是四楼楼主之一,天然亲近神明,这种神明的气息她不会辨认错……有神明降临至南溟了吗?
若神明天降,此番阵仗,势必为了杀人。
是杀那个少年么,还是杀陆嫁嫁?
俞晴无暇去想太多,此刻,海面上已没有了任何身影。
她立刻封闭了缥缈楼,并宣布就此闭成死关,除非有神国之主直接下旨,否则绝不出楼。
而海面上,一只金乌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飞掠着。
宁长久、陆嫁嫁、柳希婉便在金乌之中。
宁长久在看到那杆金色的长枪时,心中便已有数,接着海风打坐,似有暴雨将来,马蹄声遥远的响起,若大海为鼓面,那么这马蹄便是极具节奏感的鼓槌。
天骥……
宁长久对于天骥的了解并不多,但他也不傻。他虽已今非昔比,但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还是不会去叫板如今的十二神国的。更何况此刻拖家带口,他最先选择的还是暂且避战,先试探对方的虚实,再伺机反击。
金乌的神国里,柳希婉仰起头,看着光芒潋滟的四根神柱,从中瞥见了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
“这就是你当年用来吓唬我的鸟?”柳希婉称奇道:“没想到这里面真的藏着这么巨大的世界。”
“嗯,这里是金乌神国。”宁长久介绍道:“上面那颗太阳曾锻神剑无数,你若哪天不听话,我就把你扔进去。”
“哼,吓唬小孩子呢?”柳希婉冷笑一声。
陆嫁嫁看着远处的胎灵母井和愈发趋于有序的世界,问道:“你现在可以控制这座国度了么?”
宁长久道:“我可以从中汲取一部分力量化为己用,但无法真正操控它。”
“因为神话逻辑么?”陆嫁嫁猜到了缘由。
“是的。”宁长久点了点头。
“最后一根神柱你记忆最为清晰,理应不难才是呀。”陆嫁嫁微惑,问:“那何时才能建成呢?”
宁长久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陆嫁嫁捕捉到了他微妙的情绪异动,柔声问:“怎么了?是神话逻辑出什么问题了吗?”
宁长久沉默片刻,道:“嗯,不知为何,最后一根神话逻辑的柱子,我始终无法完美地搭构起来……这件事我原本以为不会太麻烦,没有与你们说,但是越是后面,我才越发意识到此事的棘手。”
陆嫁嫁清眸闪动,问:“是前面的神话有什么纰漏么?”
宁长久道:“应该不会……与其说是纰漏,不如说,是前面的神话不够有力量,他们与我最后的重生,逻辑链是断的。”
“重生?什么重生呀?”柳希婉倒是吃了一惊,她曾经见到过一部分宁长久埋葬在深处的秘密,当时,她以为那是宁长久今生的前世,并未想到过时光倒流这般玄妙的事。
宁长久与陆嫁嫁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
除了大师姐降临的那次,他只将自己重生的秘密告知了嫁嫁。
陆嫁嫁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以及其中的症结所在。
当初他们以人生最重要的几个节点为依据,构筑了神话逻辑,赵国皇城大殿中宁长久的醒来,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因为那是毁灭与新生的交界,象征着今生的开始,但……
宁长久今生的苏醒与前面的四个神话有什么必然关系么?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其实是没有的。
宁长久之所以能在那日于皇城苏醒,是因为叶婵宫在前一世的最后关头,在他即将飞空之际,一剑刺来,将月枝藏入他的身体,同时倒转时间十二年才换来的结果。
可是……
时光回溯十二年……这件事非但太过玄奇,最重要的是,对于当下的这个世界而言,这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更遑论用神话逻辑将其清晰地表达出来了……
于是,第四和第五根神柱之间,有了明显的,但是不可能弥补的断层。
所以,哪怕宁长久将之构筑起来,最后一根神柱与前面神柱的割裂,极有可能会是隐患。
宁长久轻轻摇头,道:“此刻不要去想这些,那个东西已经追上来了。”
“那东西?”陆嫁嫁问:“到底是什么?”
宁长久道:“如果没有猜错,应是神主天骥……”
柳希婉再吃一惊,她还以为那根长枪是海神长矛之类的东西,此刻听闻真相,脑子比头发还凌乱了:“我……我才初出茅庐,就要与神主为敌了?这怎么比剑阁还危险呀?”
宁长久叹了口气,无奈笑道:“这就是你当叛徒的下场。”
柳希婉仰起头,看着金乌中升腾起的一面水镜,那水镜所映照出的画面,是金乌眼睛所看到的。
他们此刻在南溟的海面上飞行,天空中不见星月,一片漆黑,世间泛着奇怪的银灰色。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柳希婉问。
宁长久道:“去南溟深处的无人之地。”
“为何?”
“神主因守护秩序而生,理应关怀苍生,但此刻,杀死我们的指令高过了一切,他不会在意其余生灵的死活了。”宁长久道:“我们虽以大义之名行事,但还是不要扰攘众生了。”
当初圣人开启五百年前神战时,为避免无辜者陨难,也费尽心力搬山搬城才清出了一方战场。
柳希婉看着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柯问舟所说过的,人间五百年一圣……
陆嫁嫁却没有在听宁长久说话,她盯着水镜,剑目眯起,其间有寒芒绽了出来。
“我们,似乎被困住了。”陆嫁嫁说。
话音未落,金乌神国之外,万千马蹄声几乎在同时奏响,宛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当头倾斜。
水镜上,鬼魅般浮现出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苍白高俊的半人马身影,人马的手中握着金色的笔直长枪,他的身躯上流动着白银的颜色,背脊上,数百把银刃破开背脊扎出,它们半垂半展,宛若刀刃组成的翅膀。
白银神驹拦住了去路,金色的长枪已然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