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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晚也想不透这问题,萧冷儿决定先放在一边。俯下身恭敬的拜了三拜,她上马,挥鞭而去。
出云南,经贵州,过蜀道,萧冷儿直奔苗地楼心圣界总坛而去。
庚桑楚终究比萧冷儿早一步到苗疆。
他从紫峦山下来之后,料到萧冷儿必定往冷家庄旧址一行,查探真相。他虽然也极欲前往,却明知自己若去冷家庄,必定又落在萧冷儿后面,而他是决计不许萧冷儿独自一人前往苗疆。
楼心圣界经营多年,若楼心月不愿,在苗地内,就算一只苍蝇飞过只怕也会死在乱刀之下。楼心月纵然不会轻易杀了萧冷儿,但若想要她步步险境,毫无头绪,却也是轻而易举。
几番衡量,庚桑楚终于直接转回苗地,入境即招来心腹打探楼心月行踪,得知楼心月回来之后,并未下达任何劫杀命令,这才稍微安下心。想到萧冷儿即使来此,必定也要三天以后,这时间却已足够他安排好一切。
于公庚桑楚并不愿帮助萧冷儿太多,于私即便是为了已死的娘亲,他也想要弄清楚当年的往事。他娘抱憾一生,就算在她死后,他也想给她一个交代。
细细交代下去,庚桑楚只交代展扬在此掌握消息,他自己便回家去。
提了祭品,庚桑楚入得林中,却意外看见楼心月身影,却也不愿理会,径自放下祭品,伏地拜了三拜,起身时,庚桑楚突然想起那时再紫峦山所见,剑心楼?不知这名字当真有这歧义,或者只是他想太多。不由自主看楼心月一眼,却意外见他目中追思沉痛。
摆好各色祭品,烧了冥钱和香烛,庚桑楚跪地片刻,便起身慢慢除去周围杂草,动作却不由自主慢下来。自从娘死后,都是他独自守着这里,但自从他三年前离开去了中原,三年来这却是头一次回来。为何这墓地竟如此干净?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道:“是你派人来此清理?”
楼心月半晌摇了摇头。
庚桑楚挑眉,也不再多问,继续除去周围并不多的杂草,听楼心月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镜明、剑心和你娘三人,都是一见如故,感激极深,甚至还结拜成姐妹?”
庚桑楚笑道:“哦?却不知为何姐妹又互相变作了情敌?”他此话只是随意,倒也并不指望楼心月回答。
却听楼心月叹道:“剑心不曾怪罪过镜明,就如同你娘也不曾怨恨剑心。她们三人之间的情谊,却是比我和萧如歌、洛文靖更坚定。”
庚桑楚心中一动,笑道:“你和洛文靖之间关系我虽然明知不简单,却不知你们竟是兄弟。”
回忆往事,楼心月一时失语,半晌道:“那时文靖初出江湖,当真是个冒冒失失的愣头青,却总也把我和如歌当成高人,前前后后,竟也帮了我们不少,遂成好友,后来更结为兄弟。”
庚桑楚回想与洛文靖几次相遇的情形,如今一代大侠,仁者风范,实难想象他二十多年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该是何样,轻笑道:“这般想来洛家父子容貌倒是肖似,洛大侠年轻时,难道便和我初次见洛云岚一样?”
“我倒听湄儿提过洛云岚。”楼心月也低下身与他一同除草,“此子无论情性胸襟,倒当真与文靖肖似。但文靖头一次被我们看见时,却哪像你们都已有些成就魄力,那时的他当真只如一张白纸。”
庚桑楚一时失语。看眼前墓碑半晌,楼心月情不自禁伸手轻触,叹道:“我们在你娘的墓前讨论洛家之事,想必她也是爱听的。你娘生前一直把文靖视为挚友,对他情同手足。即便在她临死前,最不放心之人,想必也在洛家。”他说这番话,心里伤感,踏踏实实。
庚桑楚心中一动,道:“洛烟然你已见过,对她却做何感想?”
楼心月闻言笑睨他:“只怕你见到她时,感触却是比我更深。”颔首道,“那孩子面貌和你娘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我很是喜爱她。”
庚桑楚也叹道:“我但愿今后都能对待自己亲妹子般疼她,但愿一直有这机会。”
楼心月复又站起身来,静静有些出神,仿佛眼前立的不是一座墓碑,而是那永远温柔婉约的苗家姑娘,一时不由痴了。
见他模样,庚桑楚一瞬间仿佛见到许多年前此人面对他娘时的眼神,竟也想此刻这般复杂?他待娘,多多少少,总是有些情意。明知他来此是为寻另外一个女子,明知他对娘就算现在有多少的追思那也已晚了,但只要他在这里多站一刻,他心里总是为了娘,温情脉脉。
“我们甚少有这般交谈的时刻。”良久楼心月叹道,“多谢你,楚儿,你当真长大了。”
“难道我竟在娘亲面前与你争吵不睦?”庚桑楚声音带些讥诮,却不愿再多说此事,问道,“小姑姑一行人,只怕也已经到了此地,为何我却没有见到他们?”
楼心月立时挑眉道:“本座早已说过,在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弄清之前,谁也别想在此地任意行走。”
心中不快,庚桑楚却不愿表现出来,只道:“你限制了他几人行动?”
“一个镜明,一个洛文靖,哪里是我轻易能限制得了。”楼心月笑道,“再说,过得几日,萧如歌只怕也要来了,我们总算还有些兄弟情分,我怎能动他老婆。”
怎能动他老婆?庚桑楚只觉这句话委实异常好笑,便当真笑出声来:“你不惜东奔西走只为一个冷剑心,却不知她是何人的老婆。”
楼心月沉下脸去,拂袖道:“我们的事,你最好莫要插手。”
“我没这兴趣。”庚桑楚淡淡道,“但关于我母亲昔年的一切,孰是孰非,我必定要弄清楚,你最好也莫要阻止我。”
楼心月挑眉:“在此地本座就是神,说一不二,你舍得萧冷儿身陷险境?”
庚桑楚摇扇而笑:“你若当真舍得杀她,何必拖到现在,我拭目以待便是。”
二人难得针锋相对,却是各不相让。半晌庚桑楚又突然想道自己怎的面对父亲也这般毫无风度,立时敛了锋利,含笑施礼,风致如月桂雍华优雅:“孩儿适才不敬,请父亲大人原谅。父亲此行找寻萧夫人,却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眼前这笑靥粲然如花之人张弛之间,举止之度,比起他年轻之时不知要高明多少倍。这般言笑无忌,真真假假,却是连楼心月也难测他虚实,半晌只道:“我自然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你目前还未准备好该如何见她。”庚桑楚再向他施了一礼,“那我就不打扰了,父亲尽管仔细思量,只怕也不会介意我去找小姑姑叙旧罢。”他说这已拾起竹篮,提步向前走去。
楼心月正自沉吟,却见庚桑楚忽又停下身来,也不回头,只轻声笑道:“对了,忘了问父亲大人,二十年前冷家庄灭门一案,却不知该如何对萧夫人解释?”
楼心月心神一泄,未曾答话,庚桑楚却早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笑声中走远。此行紫峦山一趟,收获只怕却比他所预料来得更丰厚。
坐倒在地,楼心月一手扶那墓碑,仿佛还是他低落之时,那女子在他身边无声安慰,握着石碑的手略微有了些温度,他心中也一丝丝暖意,喃喃道:“璇姬,你当真给我生了个举世无双的儿子,而且把他教养得这般好。璇姬,我们的儿子,对楼心圣界几百年基业,究竟是福是祸?他是会完成这许多代圣君的愿望将中原武林纳入其中,还是毁了圣界?我不知道,我当真不知道。”头枕在石碑之上,他心中也不知是感是叹,“璇姬,也许我已经老了,从前我不知珍惜你,如今想要珍惜剑心,却不知还有这机会没有?你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我们的儿子,让他不负众望……”
连日来都有人把他们几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楼心镜明倒是悠闲自在得紧,只对洛文靖父女二人言道,楼心月既然存了心不让他们前往,自然还是老实呆着的好。
洛文靖和楼心镜明一般了解楼心月,洛烟然又素来是沉静之人,三人到当真不见急,这般在附近转了两天,便自等到了庚桑楚来访。
许多天不见此人,庚桑楚依然玉袍宽带,一把折扇乘月而来,风流婉转,神采飞扬眉宇间难绘难述,他从黑夜中踏入,直看得屋内用膳的三人目瞪口呆。
笑声中庚桑楚一揖而下:“见过小姑姑和洛三叔。”
半晌洛烟然呆呆道:“你回到苗疆,却是连容貌也比从前更好看啦。”说完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长辈勉强说了怎样一句浑话,一时羞窘若死。
庚桑楚却是几步走近攀了她肩头亲昵笑道:“与烟然妹子许久未见,我自然要收拾得整齐再来见你。”
洛烟然掩嘴轻笑:“庚大哥永远都这般会逗女孩子开心。”心中一动,四下看一圈这才疑惑道,“冷儿呢?她竟不是与庚大哥一起?”
庚桑楚笑道:“再等两天只怕她也就到了,妹子莫要着急,想来她目前也平安无事。”
倒是楼心镜明二人看他们情形很是有些好奇:“你二人之间关系竟处得这般好?”便是连洛文靖也不曾料到,烟然竟与问心交好,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庚桑楚一挥手,从容笑道:“坐下来慢慢谈,几位以为如何?”当下四人便围席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