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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失去蹈海之后,云冲波发现自己的力量也有衰退,再没法保持在第八级上,只不过,一路以来都没有遇上什么顶尖人物,这倒也不会让他感到不便,可现在,面对着这种按说只该在噩梦里出现的东西,他却油然的思念自己那曾经掌握的力量。

    (不过,就算是我力量最强的时候,对上这么大的蛤蟆…呸,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大只东西,速度一定很慢,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在云冲波为自己打气的时候,那只巨蛤也是蝈的叫了一声,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跟着猛然一瞪,已如一只巨箭般自林中闯出,猛冲过来!

    (混蛋东西,这么大只还这么快,还没有道理了!)

    抱怨也是没用,云冲波唯有安定心神,在巨蛤冲近时跃起,同时将朴刀刺下,钉住了巨蛤的舌头。

    (嘿,初战告捷!)

    高兴的心情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愤怒的号叫了一声,那巨蛤用尽全力从地上挣起,扑向三人,虽然,舌头的重伤使他没法再卷食特定的目标,但当作战地点是如此狭窄的涧边时,这种野蛮的冲撞却就是最为有效的战法。

    “碰!”

    闷响声中,三人一齐被巨蛤撞出涧外,摔向下面,混乱当中,云冲波只来得转过最后一个念头:“三天之内从山上摔下去两次,我就知道花平这名字是不能乱用的…”

    三人摔入涧中之后,那巨蛤犹未肯罢休,趴在涧边蝈蝈的叫了几声,似乎是不舍这到口的美食,却也不敢跃下。

    轻响声起,有一人自树众中跃出,落在巨蛤的背上—它却动也不动,温顺的紧—向下张望片刻,轻叹一声,却是个女子声音。后面早又有人自林中跃出,恭声道:“少族主,怎么了?”

    那女子挥挥手,道:“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人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以狂草为体,八字被篆在一面陡崖上面,崖高峻,字大如斗,深五寸,便在数里之外也能依稀瞧见,就瞧不清楚,亦能自那若龙飞凤舞的大字中感到一种直欲破崖冲天的狂放豪意。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自崖下前行不过五十步,平地忽陷,下觑有峻壁如削,色深黑,若铁,其上满布裂纹,大者数十丈,伸张恣肆,边缘处却皆圆润异常,竟似有无数工匠自亘古时候起便在这里耐心打磨一样。

    …峻壁如削,只因它必须坚强,百伤千创,只因那就是拒守的代价。

    自陷壁而前,已将“大陆”的最后防线越过,唯见怒海滔滔,浩淼无垠,便极目天际,也只能见着水天相连,再没有半点土地痕迹。

    将“海”与“大地”划分,这峻壁已承受了不知多少千年的汹涌冲刷,但人们却知道,至少,从大正王朝建立以来,它还没有后退过,因为,那八个字仍然矗立海天之间。

    四千年前,当帝轩辕的治世进入第九个年头时,“八王之乱”已告结束,开国十二异姓王中,只余下了丘敖两家,暂时感到了满意,这绝世的巨人遂将肃清的脚步停下,重新将两家分封为“文成”及“武德”的二字王,同时,为了检阅两家的忠诚、潜力以及要向天下百姓彰显自己的威严和宽容,他更离京出巡,先后至两家的封地游驻,而这八字,正是当年他前往东海龙天堡的途中时见沧海如此,天地如此,一时有感,以赤手在山崖上划刻而出,据说,正因为他同时也将他那当世最强的第十级顶峰力量贯注其中,这八字才能任凭天风海雨来去数千年,只是不坠不伤。

    也是自那时起,这地方便几乎再没有了观海阅潮的过客,因为,在刻下八字之后,帝轩辕亦亲口说定此处便是敖家封地边界,由此边起至敖家龙天堡的七十里山地皆划入敖家名下,国法不入,有擅入者,生死专于敖家。

    因为这样的缘故,便再没了不请自来的客人,便同时,又因为要去往龙天堡自有着宽阔官道可通,这里也几乎不会出现应邀而来的访者,如此数千年下来,这里竟变作了一处荒芜之地,除却敖家子弟有时在这里借沧海之力打熬筋骨外,便再没人踪。

    是时,乃帝少景十一年五月二十七日,正是二十四节气当中的“小暑”,碣石摩崖前却无半点暑意:浓浓的乌云众叠似成能摧城的巨大,把太阳完全遮没,暴雨滂沱,将海面上砸出无数孔洞,但衬在立若群山的巨浪上面却几乎显不出来,来自海上的风极大,吹得连小些的石头也要摇摇晃晃,挟着连排的巨浪一波波冲向断崖,却毕竟冲不垮这已挺立了千年万载的高傲防线,周而复始,也只是在上面撞的粉碎,仅留下断续而凄厉的风吼浪滔,似是愤怒的精灵,在做着无用的咆哮。

    风大浪急,似可掀天,雨若泼掷,大如黄豆,这样子的天威播弄之下,鱼虾隐没,只有那些最大最强的海兽才会偶尔划破海面,翻现一下白色的腹部,天空中早没了海鸥或是海雀的影子,只一些最勇猛和不畏雨的海燕还在顽强的穿飞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似是在嘲笑那些只敢在太平时世活动的平庸同类。

    雨愈紧骤,已辨不出点滴水珠,唯见千万浊线将天地紧紧连结,也将所能触着的一切疯狂抽打,在这样子的天威之下,人所“制造”的一切根本没甚么意义,便是最好的雨具,也只不过能让周身湿透的时间延后一些而已。

    “呼…”

    长长吐出一口混满了雨水的呼吸,英正感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虽然身上披的蓑衣笠帽皆是巧手所制,又专门涂了一层桐油,可…这雨实在是太大了。

    (不见沧海,果然难知天地之广…)

    虽已湿透,英正却并不反感,事实上,他还很享受这种感觉:很多年以来,每当夏季暴雨来临的时候,他都喜欢把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犊鼻短裤站在雨中,任冰凉的雨滴把他的皮肤冲击、撕打到几乎麻木,亦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得到完全的放松,让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这样,他才肯让自己去回忆…回忆一些什么。

    (姐,姐啊…)

    大雨不见天日,英正却知道此刻已约是午后时分,感到自己的皮肤正渐渐失去知觉,英正深深呼吸了几口,自怀中掏出个油纸包裹撕开—是两个夹着腊肉的馒头,却也已被雨水浸透—他也不在乎,狼吞虎咽下去,决定继续前行。

    (还有七十里路,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只手,却忽然搭在了英正的肩膀上!

    (嗯?!)

    纵然雨大风狂,英正自认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怎想到被人摸到身后也茫然不知?尚不知是友是敌,英正本能做出反应,沉肩卸下对方手掌的同时,闪电般转身,五指成抓,反捞向对方颈间。

    霹雳一声,闪电划破长空,将一切照得雪亮。

    爪至颌下,英正的动作忽地凝住,借着那一道闪电,他已瞧清身后来人:和自己一样是蓑衣笠帽,连口鼻也被掩住,只显出两只雪亮的眼睛,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使英正住手的,是自颈部向下的地方,和英正一样被大雨浸透,这人虽遮住了脸,却没法阻止自己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凸凹有致的线条,早已将她的性别出卖。

    “原来是个女人…”

    冷蔑的哼着,英正缓缓将手收回,退开一步,固然这头暴兽总是让人难以预料,但兽也有着兽的原则,譬如说,只要能够避免,他便不会去攻击一名女性,可是,在退开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忿恨的光,更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说的对,但还不完整。”

    活动了一下肩膀,那女子冷冷道:“确切的说,是一个…”

    “…比你更强的女人!”

    话音犹回旋于风中,那女子已蓦地逼近过来,在英正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腰部已被重重击中,连环爆炸响声中,英正竟被这一拳击得向后倒飞十余丈,犹不减去势,待明白过来时,整个人已被轰出崖外,脚下早无实地,只有万丈波涛,汹汹不休!

    (这一拳…并没有打算伤人。)

    还在退势未衰时,英正已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的一切:那一拳固然声势惊人,也的确将自己击出数十丈外,但…却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伤势。

    因为,在轰中自己的同时,那一拳的力量已开始外泄,约八成以上的拳力并没有倾注在自己身上而是自相冲撞,才形成了那激烈的爆炸声和将自己震飞的冲击波,真正让英正“尝到滋味”的,不过区区两成拳力而已。

    (不屑于凭暗算获胜吗?非常高傲的心胸啊…那么,也好!)

    轻功远没有好到能够履虚踏空那个地步,但怒吼一声,英正已在身下组出两只大如车轮的“破地天鹰”,脚踏鹰背,他将身形稳住,更深深呼吸,预备要扑回崖上“回礼”,但,刚刚将拳力凝聚,他却赫然发现,那女子竟已穿破雨幕,飞扑到自己的身前!

    一时间,英正竟错疑这女子已至神域,能够履空飞行,至少,也是有着极优秀修为的术士,但立刻,他便已注意到在那女子的身后,有点点的血光爆裂开来,坠入海中。

    (踏海燕而来?好家伙!)

    相较于由自己心意掌握的鹰兽,这些只知乱飞的海燕当然更难掌握,也更难借力,更何况那女子乃是后发,却能在英正刚刚止住退势时便赶至他的面前,这份子精准…以及敢于采这种攻势的自信,都令一向也未怕过谁来的英正也要为之心悸!

    “刚才是暗算,谅你不服,现在…再来!”

    呼喝同时,拳又扬起,上面竟隐隐有暗蓝色的光芒闪烁。

    “嘿…好吧!”

    事至此境,英正对这女子再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也是一声狂嚎,双腿猛的一蹬,拔高一步,已至那女子上方,十指交叉握拳—身后已幻出巨熊形象—重重砸下!

    双拳交撞,有比雷霆更为洪亮的声音震荡响起,英正再度失去身形向上倒飞,那女子却惨得多,竟似不能掌握,向海面直坠下去。

    (哼,就看再来还有什么…)

    似乎占了上风,英正却知道并非如此,当自己出拳时,脚下两只天鹰皆被踏的粉碎,相较于那女子借力的弱小海燕已是大占便宜,再加上自己上跃攻击,优势更显,取得些些上风并不奇怪,倒是那名女子,明知道这样硬拼大为不利,却便便不肯作出任何一种迂回的选择,无论那是因为自信还是强悍,都着实可怕。

    心念一动,英正反手击落头上笠帽,同时收腹转身,用力向空一蹬,正踹在那笠帽沿上:将之蹬得飞去如电的同时,自己也向下急坠迫向那正落近海面的女子,身外黑气笼笼,凝若豹形,正是兽神诀当中的“暗狱炼豹”。

    那女子身形坠下速度极快,转眼已接近海面,英正料那女子必有狠辣反击,心下愈发小心,孰那女子竟什么动作也无,就这样砰的一声栽只水中,撞出几朵浪花,此时雨大如泼,将色作深黑的海面打到如麻脸一般,转眼间水面上已是再无痕迹。

    大感错愕,英正委实想不到那女子竟当真就这样坠入水中,一时间心意松动,身外豹形便略浅淡,他此刻离水面已只得丈余,正拿不定主意是借势没入水中察看还是设法返回崖上时,心中忽生警讯,却已不及!

    哗然声中,下方水面上有水柱急旋着突起,状如龙卷,直取英正小腹,仅仅来得及将豹身散开重组成为“青莲白象”,再做不到更多,英正已被水柱狠狠轰中!

    倒飞而起,只觉五内若焚,英正几乎要吐出血来,心中明白:若非是自己及时御动兽神诀当中最擅防守的青莲象身,这一下便绝不会仅是“几乎吐血”这般简单。一边已觑见下面水柱散开,现出那女子来:已将蓑衣笠帽都弃去掉,着一身漆黑的紧身水靠,更显着身材绝好,却瞧不见脸,也被水靠蒙着,只露出两只闪亮的眼睛。

    (他妈的,好辣的女人…)

    肚皮里喃喃咒骂,英正更愤怒于自己的大意:明明已看出这女子绝对较自己更为熟悉此地情况,却仍然因对方的“坠入海中”而一时迷茫,给了对方利用水性潜游至自己死角攻击的机会。

    (这种莫明其妙的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莫要耽误了正事…)

    英正此番前来龙天堡实负重任,自度算时间渐逝,饶是他一向凶悍好战,此刻也须有些焦躁,自觉已将那女子适才挟大浪而攻之拳力消解的七七八八,遂腰间发力,一翻立直了身子,亦学那女子般踏海燕借力,跃回崖上—只他身法却着实不如,险险失足落水。

    “吁…”

    长长吸气,透过密密层层的雨帘,英正看见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足下踏了一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大海龟,也正抬头瞪向这边,仍是跃跃欲试的意思。

    (哼,便在下一招上决胜负好了…)

    凶邪黑兽没法用,第十龙诀也不愿轻动,英正却仍然相信自己能够在下一招上将这女子击退:固然那女子充满爆炸力的拳法极为可怕,但…英正,能让他害怕的却从来都不会是“强大的敌人”。

    (到底只是一个女人,难道会比英穆叔公他们加在一起更强吗?)

    提聚力量,英正周围的空气再起无形的波动,身周数尺以内似有无形的巨物出现,连雨水也被抵住,不能落到地面而是沿着这无形巨物的外表流下,水帘潺潺,依稀勾楞出一头怪物:巨身长尾,背上似乎还有双翼折收,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目注英正,那女子并没有要半渡而击的意思,连双手也背到了身后,只是冷冷的盯着。

    忽有号嚎之声,上冲宵汉!

    似虎吼,似鹤呖,似狼嚎鹰嘶,又似熊咆牛哞,但细细听来,又都不象,伴随着这古怪之极的声音,笼于英正周围的无形怪物渐渐可以看清,乃是一头半透明的异形巨兽,大如小屋,具诸般异象:熊身虎首,狼爪豹尾,生牛角,披狮鬃,又有象鼻,长丈余,背生双翼,间黑鹰白鹤之羽,瞧上去让人极不舒服。

    异兽成形,英正也终于发动:眼中凶光迸射,他一跃而起—竟连脚下石崖也被踩裂—那异兽也随着跃起,却一闪,竟从中裂将开来,变作九头凶兽,环伺在英正周围,随他一起扑下。

    一时间,只见得熊虎交掠,鹰鹤齐飞,巨象扬鼻,蛮牛突进,又有灰狼黑豹金狮分进合击:诸般凶兽皆为汹汹之态,簇拥出一个英正:一脸一身都是凶色,居然更胜九兽。

    眼望一干凶兽自天而降,那女子的眼中却尽是失望蔑视之意,轻哼一声,她双腿微微一屈—那海龟早知机潜入水中—跟着猛然发力一旋,在海面上划出好大一个圆来,便见圈中白浪涌动,向上簇起:又是一道龙旋,那女子亦已如方才一般没进这水柱里面,瞧不出身形所在,只能见着一道粗达数尺的水柱昂然而起,仰向漫天凶兽。

    已见过这手段一次,英正全无惧意,只将拳头又握紧了一些…但,当越来越接近时,他却突然发现,比诸刚才,这水柱竟有了一些不同,而且,冲得越高,那变化也就更大。

    这一次,它更象是一头…龙!

    以几乎是“神速”在变化着。转眼间,鳞甲眼爪皆在水柱上生成,更有橙色的光华从水柱内部透出,除此以外,更有一股高贵倨傲,尘视万物的气势从水柱里面透出。

    虽为幻兽,英正所控的九只凶兽竟也似乎被这气势所制,竟在未与水柱接上时已开始显着些些惊慌颓废的意思出来,与九兽心意相通,这种变化立刻便被英正察觉,更令他开始在震惊中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曾在记载中英家所藏的古老典籍当中的事情。

    (难道…可是,他妈的,这也太荒唐了吧!)

    心思未定之时,水龙已接上凶兽,橙光愈盛,清亮的叱喝声也从水龙中传出。

    “…橙色风暴,乾元龙跃!”

    (果然是龙拳!)

    只来得及转过这个念头,那水龙已蓦地胀大十倍,疾旋劲冲,将九兽尽皆粉碎,英正虽欲勉力做出最后反击,争奈四肢皆为水龙冲击几麻,唯有眼睁睁着那女子自水龙当中现出身来,将右拳轰进了自己的小腹!

    “…呃!”

    闷哼声中,英正终于再撑持不住,口吐鲜血,向后急飞,心中隐隐,却只是盘算一件事情:

    (东海龙拳,天下第一阳刚的神功,为何…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

    也不知昏了多久,英正终于被一盆海水泼醒,支持着坐起来,发现到自己仍在碣石山下,雨不知何时已停了,远方海面上,一轮红日若浮若沉,将半边海水都映得血红,煞是好看。

    (嘿,真他妈的是莫明其妙…)

    运一运功,觉小腹仍是疼痛异常,英正支持着坐起身来,心中仍是纳罕异常。

    敖家龙拳享誉天下数千年,号称天下第一阳刚神功,乃是至阳至强的一路功夫,与女子阴体先天上便有冲克,似那女子竟能这样运用实属异数,更何况,敖家龙拳历来一子单传,除却历代武德王外,便只有同样也是世代承袭的“九子龙将”可以修习,但敖家重男轻女,天下皆知,数千年来一向如是,又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女子列身龙将?

    忽听人在背后道:“你在想什么?”仍是那女子声音,英正猛一惊,回过头来,见那女子仍着紧身水靠并未换下,只将面罩去了,显出脸来:至多二十二三的年纪,相貌颇美,却透着飒爽英风,使人难生亵渎之念。她见英正回头,又道:“想什么呢?”声音中已有些不耐烦。

    英正默然不语,支持着站起来,与那女子对面而立,上下打量一番,一拱手,道:“狻猊龙将?”

    敖家九子龙将当中,必戏螭吻浦牢皆为上代宿将,年纪五十开外,陛犴饕餮于帝京袭领武职,早已入军为将,睚眦,八夏两人则曾与英正有一面之缘,算来这女子若为龙将,必是狻猊椒图当中之一,而敖椒图乃是敖家近年来最为出色的新人,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若是女子之身该早有风闻,故出言一试,果见那女子缓缓点头,心知试中,却更感惊讶:适才对敌时有些东西只是惊鸿一瞥,现下对立而视看得更加清楚,这女子无论相貌身材皆可称上乘之选,似这般人物,便甚么不会,甚么不做,只靠这天赋本钱也足可锦衣玉食,起居人上,她却能练出这等功夫,更能够在重男轻女最为严重的敖家里面据得龙将之位,着实了得。忽然又想道:”听闻敖椒图已练成四式龙拳,却不知她又怎样?“

    又听那女子道:“但,我却更喜欢人家喊我末日,敖末日。”见英正神色微愕,续道:“我就是末日,敖家的敌人遇到了我,就等于遇到了他们的末日…明白么?”

    忽道:“咱们走吧?”

    英正怔道:“什么…”忽然明白过来,不觉道:“但,我记得是说请椒图龙将同行…”忽觉眼前一黑,那女子竟已闪电般迫将过来,一拳捣在他胸口正中,立时将下半句话截断回去。

    敖末日拳力之强,英正现下已是深知,虽然这一拳至多使出了三四成手段,却已教他眼前发黑,痛澈心肺,正不知又怎么得罪了这煞星时,领口已被敖末日一把揪住,扯到自己脸前,瞪着眼道:“敖椒图…你最好记住,那个人,他并不比我更强,所以,武德王才会决定派我来和你一起去处理这件事情…你明白了没有?!”

    若说英正,本是天下第一个凶悍强梁之人,何曾被人这样欺辱恐吓?但不知怎地,瞧着这英武自信的绝色女子,他一时却有些迷迷茫茫,几疑是见着了那个久已离他而去的,那个同样自信,同样不甘心屈居在任何男人之下的女子。

    …那个,同样也曾去努力、去研究修习一门同样据说只合男子修炼之武学的女子。

    离敖末日的脸不过数分,呼吸可闻,在这个距离中凭籍第十龙诀或是青釭突然发难,英正都相信必可以给这女子以足够的教训,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怔怔的,就这样看着,听着,回忆着。

    “凶兽英正…也不过如是罢了。”

    数里外的一处山崖上,一名至多弱冠年纪的青衣少年袖着手,带一点不屑,这样说道。

    “椒图,话不要说得太早,英正其人这几年来大大有名,不可以这样轻视的。”

    站在敖椒图身后,方面长须,两鬓已有些花白的敖螭吻出言规劝,见敖椒图仍不服气,又道:“更何况,狻猊…在她的气势面前,又有什么凶兽能够张牙舞爪?”说着便拿眼觑敖椒图左颈后:那里红肿一片,中间清清楚楚着一个拳印。

    听到这里,敖椒图也不觉缩一缩头,自摸摸颈后,苦笑道:“姐姐也真是的,对亲弟弟都能这样下手…”又道:“幸好我看她会没事跑来嘘寒问暧就知道一定没有好事,一直运足了力量防她,可还是没想到她下手真能这么重,几乎真得被她打昏过去…”说着咧咧嘴,一脸的苦态。

    敖螭吻一哂,却道:“其实武德王这一次本来就准备让狻猊去的,只是睚眦进言,说遣将不如激将,不如故意说这事重大,一定要派你前去,把狻猊的斗志激发出来,那时自然事半功倍…”话未说完,敖椒图已是怪叫道:“所以你们就把我抛出来挨揍?我说那时怎么就这么巧没有别人在!没义气的睚眦,下次练功看我不活劈了他!”敖螭吻只是笑,也不理他。

    闹一会,敖椒图忽然想起正事,忙又道:“螭吻叔,我都忘了问了,这次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一个英正都不够,又要咱们敖家派一名龙将去料理?”

    敖螭吻一笑,道:“可不光呢!听说文王门下的子路也要出动,人王也派出了一名族弟,曹家孙家也都有精英人物随行效力…”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另外,从帝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这还只是台面上的牌,水底下,‘禁宫’和‘十三衙门’甚至是‘大将军王’的人可能都会出动呢!”

    敖椒图倒吸一口冷气,神色有些沮丧,喃喃道:“怪不得,姐姐这么激动,甚至要连亲弟弟都暗算掉…”偷眼看看敖螭吻,试探着道:“那个,螭吻叔,假如我现在对你出手,你可不可以也假装昏过去,就这样让我跟在姐姐他们后面跑掉…呃,当我没说好了。”又自嘀咕道:“子路…听说这家伙的力量和剑法都是儒门当中的第一,我早就想和他会一会了…”到底想起刚才事情还没问完,又道:“螭吻叔,你还没说完哪,到底是什么事情?”

    敖螭吻道:“到底什么事情我还真说不清楚,信是呈给武德王的,不过…”神色渐渐严肃,他徐徐道:“武德王还是透露了一点给我们知道。”敖椒图早已是心痒难熬,扯着他不住道:“到底是什么,快说啊.”便听敖螭吻沉声道:“无支祈。”

    怔一怔,敖椒图慢慢松开手,道:“…真的?”见敖螭吻默默点头,一时不觉也目现迷茫,看向海上,其时黄昏早过,红日大半没入海中,虽仍努力挣扎,却到底没有复起之能,眼瞧着天边的云是渐渐暗了下去。

    …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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