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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十一个小时,他还可以小小地幸福一会儿。
可是白卓寒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如果没有唐笙,他究竟应该怎么办?
高空中,他坚持开机给上官言打了个电话。
小蛋接的。
“白叔叔,我爸爸在睡觉,你找他有什么事?需要叫醒他么?”
“不用了,我就是……问问,你爸爸,睡得很好是不是?”
“嗯,自从妈妈去世了,爸爸每晚都像婴儿一般的睡眠。”小蛋的声音沉了沉,坚强与悲伤就像话筒里的两个声道。
白卓寒唏嘘一声:“他……是不是又失忆了,心这么大……婴儿般的睡眠?”
“嗯,”小蛋点头:“就是睡一会儿,再哭一会儿,哭累了再睡一会儿,然后醒来再哭一会……”
白卓寒把手机丢了出去,躲进了飞机的洗手间。
谁说在上空可以失重?谁说失重,眼泪就掉不下来?
如行尸走肉一般移动到最后一站,医院。
白卓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一床雪白被单面前的。
仪器平静地挂在两侧床沿上,毫无生气的人形叠躺在下面。
他伸手轻轻拈住床单的一角,掀开的一刹那,他想过今天是不是自己的生日。会不会突然从里面跳出个朋友,拿着一把彩带喷枪对自己高喊一声supprise!哪怕是蛋糕糊一头,番茄酱弄一脸——
哦,差点忘了,他没有朋友。
白卓寒,你敢面对向她举起的刀子,又为何不敢面对今天种下的果?
刷一声揭开床单,下面的女人白着一张僵尸脸,但分明就不是唐笙。
“白先生!那不是唐姐!”韩千蕊匆匆跑进来,“唐姐还在手术室!你走错了!”
不是唐笙……她还活着?唐笙还活着是不是!
“唐姐还没度过危险期,医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十二个单位的血输进去,但是还是保不住她的——”
韩千蕊告诉白卓寒,唐笙宫外孕的位置很危险。基本上,就算是能救过来也不能再自然受孕了。
“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能活下来!”白卓寒一个跄踉差点扑倒,韩千蕊身材娇小,险些被撞到。还好程风雨一把抢过来,将她的小妻子牢牢护在身后。
这时候,刚刚被白卓寒错认乌龙的那个死亡女子的家属到了。
一个老妇人哭天抢地的,一看就是娘家妈妈。
“女儿啊!我的女儿!你们这帮天杀的,还我女儿啊!”
她在遗体上扑了一会儿,转脸就去挠站在后面的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妇人。他们应该是产妇的丈夫和婆婆。
“我女儿嫁到你们家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们就没有生儿子的命!凭什么把我女儿赔进去!给我女儿偿命啊!”
有保安在拉扯,有护士在窃语。
“就这家人啊?那男的和婆婆都不是东西,生了两个女儿还逼着人家媳妇生,最后这胎终于是个儿子,可是七个月的时候羊水就干了,大夫说要么住院保着看看,要么干脆就引下来。
婆家又心疼钱,不肯住院,非要领回家保。可是今天早上突然情况不对,送过来的时候说是只能把孩子引出来救大人,可是他们还是不肯。这下耽误了,一个都没能活。”
“以后嫁人啊,可得眼睛擦亮点。”
“是啊,这女的真可怜。”
娘家妈还在哭天抢地,婆家妈依然满口阴阳怪气。一脸猥琐又懦弱的男人躲在墙角,比垃圾桶都让人很想上去踹两脚。
但路人想也只是想想,只有白卓寒,是真的冲上去揍了。
“你他妈的算什么男人!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么!你这种人也配有妻子,有儿女?!”
那小男人还不足白卓寒肩膀高,一拳下去直接就懵逼了。别说还手了,差点就躲妈妈怀里哭了。
婆家太太也急了,跟个拒绝洗澡的猫一样,一顿‘还我漂亮拳’,直接挠上去。
“你谁啊你啊神经病凭什么打我儿子!你再动他试试!”
一时间,场面混乱成一团闹剧。
“快点去拉开呀!难看死了!”韩千蕊目瞪口呆地戳了戳程风雨,“唐姐的男人怎么说也是个高大上的霸道总裁,就这么和流氓打架还能不能有点光环了!”
程风雨摇摇头:“让他打吧。这一刻,他可能觉得自己跟那个人渣没什么区别。”
韩千蕊擦了擦有点泛红的眼睛:“大叔,这种心情你也可以理解的么?
当初我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哥把你揍得吐血,你……是不是……”
程风雨笑笑,说是啊,可是现在的白卓寒,什么都没有了。
连个能揍他的人都没有……
而唐笙呢?她无父无母,甚至没有一个暖男备胎来做护花公子。
她爱白卓寒,把自己爱到了一无所有。
程风雨说,他见过世间百态,各种悲剧。依然不愿意离开这个行业,只因为这里的故事,每天都在刷新人性的新领悟。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白卓寒颓然坐在墙角,带着一身推搡的褶皱和满脸狼狈的伤痕。
还好视觉足够清晰,还好唐笙的脸,没有被床单遮住。
“阿笙!”他像被电击踹飞了一样,整个弹起身。
刚扑到妻子的病床前的白卓寒,却被突然上来的两个警察拉住了!
警察?
为什么会有警察?
医生说,唐笙的情况还很危险,虽然手术止住了二次出血,但是能不能挺过来还要看接下来几天的情况。
“她要被送到Icu么?”一个警官问。
“是的,你们如果要问话的话,可能要等几天。Icu闲人免进。要等,请在门外。”医生回答。
“好的没问题,因为病人是案子的重要嫌疑人,我们需要实行监控。”说着,警官咔嚓一声拽出一把手铐,将唐笙惨白的手腕直接扣在了担架床上。
白卓寒直接就炸毛了,打完了渣男,居然想上来打警察。
“你要干什么!凭什么抓我太太!她不是杀人凶手,我们……我们不是已经假释过了么!你给我解开!”
程风雨上前把白卓寒拉住:“白先生,事情有点复杂。你先听我跟你说——”
“什么有点复杂?我妻子刚刚才从看守所保释出来,王翠翠给过她一张加盖手印的声明,这——”
“那张盖着王翠翠手印的证明,已经被拿去鉴定过了。上面虽然是王翠翠的指纹,但是——你们可以说是她主动交给唐笙的。也可以说是唐笙杀了人后,捏着她的食指直接盖在上面的。”
“开什么玩笑!”
“是,从动机上讲的确有点滑稽了,但是也同样无法证明这就是王翠翠的主观意愿啊。
何况,你太太在上救护车的时候,亲口对警方的人承认了——她是杀害王翠翠的凶手。”
程风雨的话简直如同平地炸雷,白卓寒被劈得懵了好一会儿。
“这……这不可能的……”
程风雨解释说事情是这样反转的。
就在唐笙被保释出看守所后几小时,警方又接到了证人举报,说是亲眼看到过唐笙杀人。
于是警方派了两个警官前来找唐笙调查,却在圣光大厦门口正好遇上了救护车。
唐笙在昏迷前,面对警方的再次质询。她亲口承认了。
“亲口承认?”白卓寒难以置信:“她流了很多血是不是?可能是休克了,可能是致幻了,她可能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不会杀人,绝对不会杀人的!”
“我也相信她不会。”程风雨看了一眼正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警察,重重叹了口气,“所以白先生,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认罪呢?”
白卓寒沉默。
于是程风雨说:“我认为,她可能以为——指使别人杀害王翠翠的人,是你。”
“是我?!”
所以,唐笙是在用她最后的意识和信念,为他抵罪?
白卓寒的心像是挖空了一样难过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唐笙已经不信任他到这个地步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唐笙已经不信任他到这个地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护着他?
白卓寒算不清楚这笔账,自己该用多少辈子的呵护与疼爱来偿还。
而唐笙,还愿意要么?
“这是附近一个拾荒者的口供,”程风雨打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有人声称,在几天前看到过穿着西装,打扮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出现过。
而失踪的烧伤女人已经被多人确认过,曾与王翠翠和小白糖走得比较近。我听唐笙说过,把王翠翠逼得走投无路的——”
“是我找了王翠翠的丈夫。另外,我也揍过他了。找人揍的,比刚才揍那个傻逼揍的狠多了。”白卓寒蹲下身,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我以为这样,她就会无处可去,愿意把小白糖还给唐笙。
我知道唐笙找了您太太帮忙,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那个什么烧伤的女人,我真的没有注意过。”
“那个女人就是指控唐笙杀人的证人,她答应保持这份口供,直到开庭。”
“指控?她到底是谁!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和唐笙置于死地?”
“如果有必要,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去找她见一面。
如果她是受人指使,你得弄明白是何人指使。如果是她个人行为,你得弄明白——她是谁。
白先生,这是你现在,唯一能为你太太做的了。”程风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