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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腿脚不好,就先没规矩,坐下了。”
“婆婆请便,”他倒不大在意,“抱歉,这么晚来。”
“没关系,你是忙人,科学家,”老婆婆很欣赏看他,笑眯眯地说,“周家人呢,就是聪明的多。老一辈也是,小一辈也是。”
他们闲说了会儿话,老婆婆就开始认真打量时宜。
先前周生辰虽给了些尺寸,却比不得见到真人,衣裳终归是要配人的,不止是尺寸,甚至是容貌气质。做了一辈子的衣裳,倒真难碰到时宜如此身材容貌俱佳的,自然欢喜,不止是老婆婆,那几个孙子辈的,也像看到珍宝,看时宜的神情都像是看宝贝。
重新量了尺寸,因为时宜是女孩子,自然那个穿着便服的女孩和她亲近,低声和她交流着衣服的细微末节处,甚至说到兴起,又拿来各色料子,一一品评建议。
“时宜,你的腿好长,”那个女孩感慨,“我记得,我有个表妹考舞蹈院校,要求,一定要腿比上身长14厘米,你大概,超出标准快2厘米了。”
她笑一笑。
由始至终,除了腿脚不方便的婆婆,倒真的没人坐下来。
看起来,他们都很尊敬周生辰。
整个过程中,周生辰都在一旁安静坐着。
非常耐心。他没有看书,偶尔和老婆婆说上几句话,在几个年轻设计师的询问中,表达自己的意见。离开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此处离镇江不远,时宜以为,她大概会在镇江住一晚。
却未料,周生辰坚持把她送回了上海。
待看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来,他坐回车上。
如果不是非常时期,他也不想如此长途跋涉,送她回来。
他忽然说:“我希望,她能一直都平安无事。”
林叔颔首:“大少爷放心,如今周生家的人,都在静候订婚日。在这之前,时宜小姐不会发生任何事,否则,所有人都会怀疑周生行,他不会出此下策。”
周生行掌权已二十几年,心思缜密,谋算深重。
他的确不会这么做。
周生辰等到她浴室的灯灭,卧室灯亮后,习惯性看了眼手表。
这次用了38分钟。所以……她习惯的时间,应该是25-38分钟之间。
林叔继续说道:“周生家规森严,无人敢破。大少爷放宽心,周生行不敢不让权。”
他的将手搭在车窗边沿,说,“走吧。”
车内并未有照明灯,只有月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很安静。
林叔把车开上路,平稳行驶着,“大少爷为何忽然想要扭转时局?逆市引资,扶持江南经济。”周生辰因为累了,说话的语速有些慢,“五到十年内,中国不再有全球最低廉的劳工,内陆制造工厂陆续关闭,made in China,会变成made in Cambodia, made in Vietnam。庞大的失业人群,会造成巨大冲击,一定要提前缓冲。”
林叔在沉默。
这个大少爷,和旁人不同。
从他十四岁进入大学开始,就已经注定他和旁人不同。5-10年的逆市投资,需要的,是庞大的人脉和资金。如今替周生辰出面的,只是外姓和一众幕僚,但如此长期项目,必须要他真正的支持,而此举,必然违背周生不得从商的家规。
倘若没有周生行这个叔父,或许,还简单些。
时宜本以为,他会如先前一样,白日返回镇江,深夜再来。却未料,次日清晨,她从公寓附近的酒店健身房回来,周生辰已经等在楼下。她有些惊讶,他却说:“我来陪你吃早饭。”清晨七点,忽然出现的人说要陪你吃早饭。
她忽然觉得,这种场景,极像是读书时,那些在宿舍楼下、校食堂边出现的年轻男女。
可惜不巧,她已经吃过了。
可他却还饿着。
时宜试探问他,要不要上楼,她给他随便做些早饭吃?周生辰没有拒绝,她带他上楼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家里只有牛奶和一些水果。厨房的架子上,有雀巢的蛋奶星星,哗啦啦倒了大半碗,倒了奶,切好一盘水果,端给他。
他坐在餐厅的桌子旁,低头看了眼奶中形态可爱的星星,有些怔愣。
“我不知道,你习惯不习惯吃这个,”时宜有些不好意思,轻吐舌头,“挺好吃的。”
“习惯。”他忍俊不禁。
她怕他不够吃,还特地把盒子也拿出来。
周生辰刻意扫了眼上边的说明:6-12岁食用。
他笑,低头舀了口奶和星星,吃起来。
她耐心陪着。
仔细去看,他双眉间拢着的淡淡倦意,脸色也显苍白。时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额头,他察觉了,微微抬起眼睛看向她。
短暂的安静。
她不知道是该收回手,还是坦然去试他额头温度。
就在她尴尬徘徊时,周生辰轻轻往前凑近了,配合着,贴上她的手。
她碰到他的额头。果然烫着。
“是低烧。”他说。
她嗯声。
他们牵过手,都是在大庭广众下发生的。
此时此刻,在明亮安静的餐厅里,她忽然触碰他的皮肤,手竟然有些忍不住的颤抖。幸好很快离开,他没有察觉:“是一直没退,还是又受寒了?”
“一直没退。”他放下调羹。
她沉吟了几秒。
他好笑看她:“又要给我泡药包?”
“现在不管用了,”她遗憾看他,“那个是紫苏叶,泡水喝可以散寒。但是现在你已经不是简单的寒热了,上次应该让你喝完,在这里睡一晚渥汗,很快就好了。”时宜说完,反应出自己的措词非常暧昧,虽然是要订婚,但和他之间似乎刚才有了比朋友多一些的关系。
若真是留宿……
周生辰仿似没有察觉异样,继续去吃水果,动作慢条斯理的:“睡一晚?可能不会有这么完整的时间睡觉。”
“那现在呢?”她忽然问。
“现在?”
“嗯,”她说,“你刚吃了东西,过二十几分钟,我给你吃些退烧的药,在客房睡一觉,烧也就退了。”她的眼睛看着他,倒是认真。
周生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颔首:“也好,我大概有几个月没有好好睡了。”
时宜的提议,是真的为他着想。
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迅速把客房腾出来,边给他换干净的被褥,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等到他吃了药,躺到床上,她就走出房间,收拾早餐的碗碟。
在清凉的水流中,她慢慢清洗碗碟。
眼前似乎仍是他的模样。眉目清秀,并不深刻的五官,惟有鼻梁很挺直,躺在床上的时候非常地安静,像是刚才闭上眼睛就已经沉沉睡去。如此坦然,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完全信任。
方才把洗净的碗碟放好,她却想起来,他吃了药肯定会发汗。
醒来了怎么办。
难道还要穿着一身汗湿的衣裤?
她一念刚起,就听到有人轻叩门。打开来,是林叔,也没有过多的话,只说送来少爷常备的干净衣服。时宜放下心,越发感叹他的严谨,任何事情都准备稳妥,做的滴水不漏。她把衣服放到干净的藤编篮子里,推开房间门,放了进去。
这个公寓设计的非常好,不论主卧还是客房,都有自己的洗手间和浴室。
她想,不用自己提醒,周生辰醒来也肯定会去洗澡。
整个上午,因为周生辰在客房里睡着,她的心就像是飘着,始终落不下来,索性就拿了一盒影碟,看起电视剧。她的工作时忙时紧,不可能像母亲那些,每日准时坐在电视前追电视剧集,只有休息了,找些感兴趣的片子,从头看到底,也免得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