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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气氛有些僵,梁延川开口问道:“你现在在服装店里做营业员?”
白梓岑底气不足:“是啊,做了有半年了。现在工作难找,就一直在服装店里干着。”
“挺好的。”
“嗯,店里人都挺好的,就是难得忙的时候会累一点。”白梓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梁延川说这么多余的话。她的工作、她的世界卑微而渺小,和他差别天壤,想必这些话他也是不喜欢听的。
梁延川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对白梓岑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天还有事要处理。”
“好的,路上小心。”
“再见。”
车门大概是做了静音处理的,连关门的那一刻,都轻得听不到声音。一个顺畅的转弯,黑色的奥迪消失在白梓岑的视线里,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夜风簌簌地吹到白梓岑的脸上,明明是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却像腊月风霜一般刺骨。梁延川越是对过去不在意,白梓岑就越是难受。恰逢五月,是枇杷树丰收的季节,空气里弥漫着果树清甜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有一把无形的手,将白梓岑猛拽到回忆里。
白梓岑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遇见梁延川的时候,也是像如今一样的五月,枇杷丰收的季节。
那年,她大二,整二十岁。
临近大二期末考试,作为勤学刻苦的优等生,白梓岑很光荣地被班主任委派了一个任务——去同学周延昭家里为他补课。周延昭是学校里有名的二世祖,单靠着父母的关系进了远江市最好的大学,却没能熏陶到一点优秀大学的气氛,成了整个班里的害群之马。院里年年评优秀班级,他们班年年落马,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周延昭是著名的挂科专业户。单他一个人,就足够把整个班里的平均成绩拉低十个百分点。
于是乎,当班主任把这个重任交到白梓岑手上的时候,她也是觉得万分沉重的。
周延昭前些天打球断了腿,白梓岑不得不在老师的指导下,上门为他补课。
周延昭家住在市郊临海的别墅,典型的富人区。白梓岑换乘了三趟公交,才终于抵达别墅门口的公交站台。白梓岑数着剩下的硬币,盘算着回去的路费。白梓岑父母早逝,没有经济依赖,她的每一分钱来得都不容易,也因此,她的每一分钱都用得战战兢兢。
公交车上没有空调,白梓岑像是蒸了一路的桑拿浴,整个人都是汗涔涔的。她揩了一把汗,就往别墅里面走。周延昭家住在别墅区的最后一幢,白梓岑没来过,也不太熟悉。
沿海的小路,连吹起的风都带着一股咸湿的大海气味。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才发现连嘴唇都是咸咸的。过了一会儿,她恍然大悟地抿唇笑了笑,意识到,咸咸的,那是自己的汗。
一路上种着枇杷树,黄灿灿地结了好多个果子。白梓岑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摘了一个下来。结果,还没等她扒开皮开始品尝,就有个人影径直掠过了她。白梓岑以为是别墅区的保安,吓得把枇杷都掉在了地上。
圆滚滚的枇杷,顺着斜坡的坡度一路滚到那人的脚边。他在走,枇杷就跟着他一起滚。
他的背影高大颀长,有些莫名熟悉,白梓岑愣了半秒才想起来,应该是她的同学周延昭。别墅区太大,白梓岑根本找不着南北,现在周延昭的出现,于她而言,绝对是救星。
“周延昭!”她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周延昭!”她两手成喇叭状,又喊了一声。
然而,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还是一点回应也没有。周延昭平日里对谁都是嬉皮笑脸的,他今天这样反常,白梓岑倒是奇怪了。她只当他是插了耳机没听见,想都没想,就直接小跑了几步追赶他,嘴里还嘟囔着:“周延昭,我是白梓岑,班主任让我来给你补习这个学期的《管理学概论》。”
那人还是没回头,白梓岑迷了路,加之天气热得她心慌,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拽住了那人的手臂,气喘吁吁:“周延昭,我总算是追上你了。这里太大了,根本找不着南北。对了,你怎么走在路上还戴耳机……”
白梓岑拽着他,待平复了呼吸之后,才抬起头看他。结果,看到那人的那一刹那,白梓岑就吓得跳开了——居然……不是周延昭。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羞红了脸,连连点头致歉。
梁延川其实早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周延昭了,只是他向来不太爱管闲事,因此即便是听到了,他也视若无睹的。但是,当那个女孩子一把抓住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她。
咸湿的海风伴随着汗水黏连在她的脑门上,本应是万般狼狈的状态,在她脸上却是显得光洁好看得不得了。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只是一双眼睛,尤其的亮。
“没事。”他笑笑,打算走开。
白梓岑刚才跑得快,气喘得急,现在又搞了认错人的乌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脚步明显虚浮,她差点顺着有坡度的小路摔下去。
是梁延川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是中暑了?”他的声音清凉凉的,像是清爽的泉水,灌进白梓岑的心里。
她有些腼腆地松开了他的手:“没什么,只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有点虚。”白梓岑挠着后脑勺,干巴巴地朝他笑,“对了,我还得去找我同学。刚才谢谢你扶住我,要不然我铁定会摔一跤。我先走了,谢谢你。”白梓岑是等不及时间磨蹭的,郊区的公交停运得早,要是补习晚了,她就回不去了。
白梓岑刚迈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低沉沉的,像是单簧管里发出的声响。
“你找周延昭?”
白梓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彼时,他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阳光从枇杷树的罅隙里透过来,她就躲在他拉长的身影里。
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呆愣愣地说:“周延昭是我同学。”
自诩从来不好管闲事的梁延川,居然鬼使神差地对她说:“我认识他,我带你去。”
“你是他……叔叔?”白梓岑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
梁延川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明明也就比周延昭大了四岁,她是周延昭的同学,理应跟周延昭同龄。他不过比她大了四岁,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他认成周延昭的叔叔的。
“我不是他叔叔,我是他表哥,他家住在最后一幢,我带你去找他。”梁延川无意识地着重强调了一下,他并不是周延昭的叔叔。
“那就谢谢你了。”
“没事。”
沿海地带,枇杷枝清甜的气息围绕在周身,久久不散。梁延川走在前面,白梓岑一路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的后面。
海风恰逢微醺的时候,白梓岑独自一个人,偷偷地喜欢上了梁延川。
市中心顶尖的楼盘,从十七楼的高度俯瞰而下,几乎能洞穿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
梁延川刚从浴室里出来,就顺手拿起了书桌边的红酒瓶,猛地灌了一口下去。酒是梁延川今晚开的,但现在已经去了三分之二。法国干红,并非普通红葡萄酒,它省去了红葡萄酒百分之百的甜度,又增加了百分之百的苦涩。曾有人形容它的酒劲——足以让你忘记上辈子的事。
梁延川再次拿起酒瓶,刚准备灌下去,手机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