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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给我排列了这么一个差劲的名字。我说,客官,你不介意的话,就将就着听吧!
白楚被我的话逗得眼睛里都绽开了快乐的花朵,但是他却表现得特别淡定,只是笑笑,低声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蛮幽默的小姑娘嘛!
我看了看他仿佛星辰一样的眼睛,还有宛如白玉精雕细刻而成的明秀脸庞,脸微微一红,没有做声。我再幽默,也幽默不过他的。就在几分钟前,我对着超市中那副暖融融的毛皮手套发呆时,这个幽默的漂亮男子就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他坚定而有力地将我的手从那副手套上挪开,一声不响地将手套放入他的购物筐中,然后单手将我拉到收银处。
很利索地结账,然后,还是那只温柔而纤长的手,拉着我,将我紧紧护在身后。走出了超市后,他将这副标价四十八元九角的手套放到了我的手里。
这一切,都恍若梦境一样。当我仰起稚气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恍若天神一样的男子,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在他那温柔的指尖,开出了绚烂的花朵。
他离开时,回头对我微微地笑,你太小,别做这样的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他英挺的轮廓在温暖的声线中变得柔软起来,就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
其实,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图。虽然,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这副手套面前,不知道第几次将它放在手里反复地看,也不知道第几次将它悄悄藏到自己的口袋里,就好比这次,我那样心惊肉跳地将它放到口袋里,但,最终,我还是会乖乖地将它放回到货架上,然后,呆呆地望。因为,我总感觉,有一个如同秋风一样的影子在我的身后,有一双伤感而冷漠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虽然,每当我回头时,它总是猝然消失,恍若幻觉。但是,我小小的身体,真的能很强烈地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像两道明媚的伤口一样,张开在我的背后,让我不敢轻易地做这件令人无地自容的事情。
所以,那天,我拉住了要离开的白楚,将这种自己都解释不清的逻辑讲给他听。我仰着脸,眉心紧皱,冰凉的小手坚定地拉住他的衣角,咬着嘴唇,为自己辩解着。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想的那种女孩。我不会偷,确实不会偷。
可能白楚被我焦急而执拗的表情吓住了,所以,他对我笑笑,将一张名片递给我,温柔地说,我叫白楚,就住这附近,如果你以后需要什么帮助,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记得来找我。
我看着那张卡片,淡蓝色的浮光表面,写着两个我喜欢了好久的字:白楚。
所以,在那一瞬间,我原本紧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我歪着脑袋,对着他笑,很小心地将名片放进身后的大书包中,声音细细地对他说,我是学生,我没名片,不过,我叫莫春,今年十四岁啦。说完,我还故意踮起脚尖,跟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比了比身高,嗯,尚在他的胸前。看样子,我还得努力地长高,才能到他的肩膀,到他的下巴,嗯,到他的鼻梁处也是不错的!
当然,这个好看的男子,并没有感觉到我心里那些小女孩痴痴傻傻的小念头。他可能被我的名字给震撼住了,脸上就出现了特别惊诧的表情,漂亮的嘴唇微微地一抿,失口说出了那样的话——莫春?你,怎么、怎么会叫春呢?
这个令我脸红的男子这样愣在我眼前。我感觉,只要踮脚,抬头,就可以将鼻梁抵住他的下巴,和他形成暧昧而温暖的对视,感受到他温柔而凝重的鼻息。还能近距离看清他吃惊时有些孩子气的表情。
这种近距离接触不久,白楚便被我圆滚滚的眼珠子盯得很不好意思,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对于我名字的反应太过激烈了,所以,为了表示内疚,他就在超市门口的台阶处,跟我聊了一会儿天。
我一边背着大书包同眼前这个美好的男子聊天,一边瑟瑟发抖,鼻涕也很不合时宜地跑出来。很显然,我身上现有的略略单薄的衣服很难帮我抵御这寒冬的干冷天气。但是,我还是兴致勃勃地一边吸鼻涕一边跟他讲,这个超市好像在闹鬼哎,刚才,好像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一直跟在我身后哎。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好奇怪,好可怕的。
白楚笑着听我说话,然后,仰起脸看看白茫茫的天空,又看看眼前脸蛋被冻成红富士的我,索性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围巾给摘了下来,把我拉到他身边,将围巾环绕在我的脖子上,一道又一道,像缠粽子一样,紧紧地将我给包裹严实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我的样子真的很落魄,很可怜呢?想到这里,我很自卑地看了看脚上已经踩得不像样子的单鞋,悄悄地将身子往回缩。
白楚拍拍手,笑着说,天太冷了,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等以后有机会,你再给我讲那个超市闹鬼的故事吧。
我摇摇头,或者是当时突生的自尊心,让我不愿意再继续接受这个男子给予我的那份因怜悯而产生的爱惜。所以,我倔强地拒绝了他送我回家的提议。
转身,踩着又冷又硬的土地,我甩开步子就跑了。跑走的时候,我还不忘回头对这个漂亮的男子喊,记住我的名字呀,我叫莫春!今年十四岁啦,很快就长大啦!
是的,我是这样的盼望,盼望着他能记住我的名字,就像我能记住他的名字——白楚,一样。
那天,我意外地得到了这个叫做白楚的好心男子的善意馈赠——那副我觊觎了那么久的毛皮手套。
因为前些日子,莫帆这个小孩,趁寒假去一家私人作坊压纸箱时,被机器压伤了左手。可经过简单包扎之后,他又跑到车站上吹着小寒风卖报纸。受伤的手上,只戴着一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线手套。前几天我回家时,看到他受伤的手,因为寒冷开始皲裂,流脓。奶奶用辣椒水帮他擦拭,他疼得嗷嗷直叫,但看到我进门后,却忍住了声音。豆大的汗珠从这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的脸上不停地滚下来。
开始,莫帆这个小家伙始终不肯给我看他的手,一直像小仓鼠一样躲藏着,一边躲一边咧着嘴巴笑,说,没事的,没事的。直到在拉扯中,我不小心碰痛了他,他才皱着眉头,任由我将他的手摊开在眼前。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莫帆这只在六岁之前一直被我攥在手心里的小手,在六年之后的今天,突然变成了这样:红肿、皲裂、流脓。生活的所有苦涩都在他这双幼嫩的小手上雕刻出来,作为他那么信赖的姐姐,我却保护不了他。
看到这一切,我的眼泪就像小石头一样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