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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止文被撞身亡的第二天中午,薛荣耀在审讯室得到了消息,他愣了许久,仿佛顷刻间苍老成了被风干的骷髅。
他脑海深处回忆起薛止文从呱呱坠地那一刻,到他成长到今天漫长的二十一年,他第一声啼哭,第一次洗澡,第一次喊爸爸,第一次笑,第一次吃饭,第一次尿床,第一次占上领奖台,第一次令他骄傲。
他爱这个儿子,尽管他并不温和。
他只是不知道,他作为父亲,在没有给他母亲的前提下,该如何温暖他,如何打开他逐渐封闭的心门。
他付出了自己最好的半生时光,割舍掉风月,换来了阶下囚的晚年,英年早逝的儿子,所托非人堕入迷途的女儿。
他不是没有听人说过,在任熙进门后,薛家就变了,变得诡异,变得处处都是哀歌。
如果真是因为她,他后悔吗。
如果他娶了这个女人,注定要失去他的儿子,他不能认为这是后悔,而是命。
他没有两方都拥有的命。
所以他注定要失去一个。
他忽然想,他到了天堂,面对亡妻的质问,他该怎么求得原谅。
他说他爱上了别的女人,也知道这个女人偷了账薄,为了救她深爱的男人,可他却装作不知道,视而不见,拿自己半生心血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是赌注吗?
他怎么敢赌注一个女人在爱情里迷失后的良知和理智呢。
他就是犯了糊涂,就是傻了。
他无颜面对,生活不了,死也死也不了。
他仰起头哈哈大笑,他薛荣耀光辉一世,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他笑到最猖獗的一刻,忽然脸色惨白,喷溅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了下去。
沈烛尘拎着几盒面从楼梯口上来,他看到审讯室外蹲着两名刑警,正在一口接一口抽烟,他走到跟前看了一眼空荡的房间,里面并没有薛荣耀的人影,只有地上一滩浓稠的刺目的血浆。
薛荣耀卒于东莞市市局刑侦二组审讯室,享年五十五岁。
薛家在一夕之间接连出了两门丧事,我作为过门不足半年的续弦,不便张罗大操大办,薛朝瑰也没有任何心思操持,她在两天内失去了弟弟,父亲,更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她觉得悲哀愤怒,又忧伤痛苦。
这样的情绪撕扯煎熬着她,令她形容消瘦,苍白落魄,她骄傲半生,不愿让别人看到她失意的样子。
她恨这样无能为力又步步算错的自己。
她恨糊涂痴情的父亲和弟弟。
她恨她一念之差,是她亲手结束了薛止文年仅二十一岁的生命。
她更恨平安无恙还毁了她家族的我。
她无法声泪俱下缅怀什么,也没有办法控诉什么,是他们心甘情愿为了我成为亡魂,陷她于痛哭孤寂中,她不愿去送最后一程,她哭一滴泪都觉得不值,可不哭她又难以自控,她宁可不去面对她的悲愤,懊悔与落魄。
薛荣耀和薛止文的丧礼最终十分冷清收场,没有诵经礼佛,没有锣鼓哀乐,更没有人山人海的吊唁和漫山遍野的花圈,只有薛宅上下一片缟素,啼哭,与维持了三日的深深的阴霾。
而严汝筠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火葬仪式结束后,东莞商界风云版面大篇幅报道了薛家此次事故灾难,甚至提到了荣耀集团会否就此走向衰败直至分裂,公司在群龙无首的局势下人心惶惶,一些股东妄想利用股份篡权,高层之间勾结党羽,一场内忧外患的战役一触即发。
我消沉了整整一周,期间闭门不出,薛朝瑰在门外骂得天翻地覆,她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泼妇,没了光鲜亮丽的容貌,没了优雅高贵的气度,削瘦落魄,苍白狼狈。
温姐在承办外市一次车展后,腾出了两天时间,邀请我出去散心,我拒绝了她好意,我说喝杯茶坐一坐的时间有,可出去散心的时间没有,荣耀集团水深火热,我不出面平息,烧到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她在电话中决口不提薛家的丧事,连我主动提及都没有接茬,只是问我见过严先生了吗。
我把销魂丸塞进皮包,告诉她没有。
我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温姐已经坐在橱窗内等我。
她看了一眼我清瘦的身体,“约错地方了,应该去餐厅督促你吃饭,再这么瘦下去,你不但平息不了公司的事,还会成为他们烧火的柴。”
“有那么夸张吗,我也没瘦多少。”
她唉声叹气,“是啊,不夸张,怎么也比一张纸片胖点。”
我接过侍者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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