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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始,让你慢慢的忘了那一段惨烈。而今我只能说,凡事总会过去,时间是最好的煎熬。”
素兮笑得艰涩,眼眶里被风吹得干涩,竟是一滴泪也落不下来。人生在世,喜怒哀乐,可有些人的离开却能把你的喜怒哀乐全部带走。
心疼到麻木,便不会再疼了。
“这一次我不必担心他再走了,也不必再担心找不到他。”素兮笑了笑,“我陪他好好说会话,公子先走吧!”
赵无忧点点头,这个时候素兮需要的是冷静。她想陪伴的人,是这个再也回不来的男人。
黄沙漫天,阳光极好,那灼热的沙子熨烫着肌肤,带来灼灼之痛。
素兮坐在石碑前头,轻轻拂过这石碑上的簪子,“早知道回不来,就不该让你把这簪子带走。”她哽咽了一下,然后笑得身子轻颤,“你该把我一起带走的。”
红了眼眶望着那簪子,素兮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说这话,是不是有点晚?如果当日便应了你,你是不是也能撑到我来找你?我不懂你们男人之间的情义,但我知道你这么做的是对的。”
“如果有一天公子遇见了危险,我也会像你这样,为了她不顾一切,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可是6国安,你无愧于天地,可你愧对了我不是吗?”
“离别前的那一场表白,是儿戏吗?可我当了真!为何我当了真的时候,你又不作数了呢?温故说过,你在接受治疗,我当时便想着,也许我该试着放下以前的一切,也许真的该重新开始。”
“我在努力,你却放了手。”
而今呢?只剩下一把相思成灰,再也回不来了。
“我当了一回寡妇,不想当第二次寡妇。”素兮终于哭出声来,她双手支在石碑两侧,“男人都是混蛋,每次都说话不算数。有本事,你倒是爬出来跟我说清楚。说那些情长之话,却做着绝情之事,你不觉得理亏吗?这么心安理得的躺在这底下,你觉得这便是你的俯仰无愧?那我呢?”
早知道做不到,何必承诺?何必招惹?招惹了又不负责,跟那些负心薄幸之人有什么区别?
赵无忧静静的站在客栈门前,看着那漫天黄沙,抬头看了看灼热的太阳,微微垂下眉眼,“我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把素兮从绝望边缘拽回来。在这世上她只信任两个人,一则是我,一则是她师兄。”
“后来我想让她走出阴影,劝她重新开始。可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也就不做这乱点鸳鸯谱的人,今日也不会成了这罪魁祸。”
雪兰抽泣,“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救不了他们。”
“人的命天注定,上天的安排,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是素兮和6国安没这个福分,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却还是功亏一篑。人生在世,最不能做的就是等待。”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也没有人会一直等你。你还在犹豫,上天就会替你拿主意。所以后悔的时候,也只是你一个人的后悔。
素兮如是,雪兰亦复如是。
她们都后悔了,但是……老天爷没有再给她们机会,因为爱着她们的人,此刻都已长埋地下。
赵无忧望着漫天黄沙,想起了那一句话: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大概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憾事,缘尽情未了。
白衣纤瘦,赵无忧还是赵无忧,除了初见穆百里之时吐了一口心头血,便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这在疯老头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难怪雪兰说你这人了不得,如今看来,还真当是了不得的。”疯老头在前头带路,“我还以为你得伤心难过好一阵子,没想到你这一觉睡醒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难过?”赵无忧音色低沉,“只是这种伤心难过的事儿做多了,难免亲者痛仇者快,我又何必为难自己,便宜了别人呢?夫君还没死,我得把这点伤心难过都收起来,若是连我都只有绝望,那要谁来救他呢?”
老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这屋子里头有些臭,你忍着些。”老头笑嘻嘻,有些精神振奋,“你都不知道,这人是个硬骨头。不对,应该说这死人是个硬骨头。不过你放心,我把他绑得严严实实的,他伤不了你。早知道他这么不是东西,老头子就该给他点厉害尝尝,时不时的拿出去晒一晒,晒成人干才好玩。”
赵无忧站在那地下室门外,眉目微沉,“烦劳掌柜的在外头等一等。”
“放心吧!”老头在外头坐下,“我在这儿等着,你只管去刺激刺激他,对了……最好让他告诉我,他身上的蛊在什么地方养着,老头子就想亲眼看一看,这蛊是个什么东西。听说,是个虫子?”
赵无忧没有吭声,推门而入。
诚然如老头所言,这屋子里一股子腐臭味,一般人还真的有些受不了。
赵无忧走到烛台前,取了腰间的火折子,将烛台点燃。
烛光明灭不定,倒映着那一袭白衣如雪,那张素白无温的面孔。赵无忧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在桌案处坐定,压根没有要靠近床榻,看一看简衍现状的意思。
她不愠不闹,不言不语,那一副淡漠疏离就像是个局外人。
简衍被那光线刺了眼睛,半晌才破开一条眼缝,然后便愣在了那里,不敢置信的望着坐在不远处,一语不的赵无忧。白衣少年,眉目如画,却始终面无表情。
“合欢?”干哑的嗓子里,出了微弱的声音。这两个字让他魂牵梦萦了一辈子,也是为了这两字,他才会落得如斯下场。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见到她了,那一袭白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只觉得如梦幻一般,激动得不能自抑。
赵无忧坐在微光里,白衣如旧,容颜如昔。她很是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这个时候你就算上前撕了简衍又有什么用呢?穆百里能睁开眼睛,6国安能复活吗?
都不能!
既然都不能,那就不必浪费情绪在这样的人身上。
“合欢,你为何不说话?合欢……”简衍有些紧张,“是因为我现在吓着你了是吗?你别怕,我还是简衍,我还是你的阿衍,还是那个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个简衍。合欢,合欢你说句话好不好,你每次不说话的时候,我这心里头都会觉得好难过。”
“阿衍?”赵无忧低低的开了口,“我青梅竹马的阿衍早就死了,而你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不死人罢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半点人的痕迹吗?除了会说话好有点意识,你还有人性吗?”
简衍顿了顿,“合欢?”
“别叫这个名字,我嫌脏。”赵无忧淡淡的开口,指尖摸索着手中的骨笛。
“不,合欢,你是我的合欢,合欢……”简衍就跟了疯似的,整个人都开始挣扎。
可他现在的身子状况,已经由不得他任性,再折腾下去这腐肉便会断裂,然后便是骨骼的损伤。这种损伤一旦形成就再难愈合,毕竟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有任何的痊愈可能。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赵无忧抚着骨笛,眸色狠戾,“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可你自以为是的觉得,你便是我的一切。你擅自做主想要改变我的人生,却从未问过我答不答应。你觉得那是为了我好,可你只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我!”
简衍还在挣扎,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合欢,你信我!你信我!”
“就算我信你又怎样?你已经死了。”赵无忧站起身来看他,面对如此恐怖的面容,她没有半点惧色,只是觉得恶心罢了,“你活着的时候险些毁了我的上半生,如今你死了又妄图毁了我的下半生。简衍,你还敢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处处给你机会,我想让你幡然醒悟,可后来我才知道,对敌人的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穆百里如今的状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简衍愣住,“你是说,你不后悔杀了我?”
“后悔?”赵无忧笑了,“我后悔的是没有把你碎尸万段,让你还能在这人世间胡作非为,自以为是的改变所有人的结局。如果不是你,金陵城数万万人不会死,那么多百姓不会流离失所。如果不是你,6国安不会死素兮就不会伤心,穆百里也不会变成这样,让我和我的孩子无所依存。”
“你——和你的孩子?穆百里……”简衍冷笑两声。
赵无忧仰头深吸一口气,“是啊,我们很好很幸福。一家三口,眼见着是要永远在一起了,却没想到你这阴魂不散的,还是得逞了。”
“那么我这样做是对的!”简衍笑得凛冽,几近咬牙切齿,“我终于让你感觉到了心疼的滋味,不是吗?合欢,你觉得心疼吗?生不如死的痛苦,你感受到了吗?是不是很痛苦很难受?你可知道,那便是我所经历过的,你给予的痛苦。”
“你错了,这痛苦不是来源于你,而是我跟穆百里之间的事情,关你什么事?”赵无忧冷笑,“你自以为杀了穆百里就能让我痛苦一生,那就错了。他给予我的从来不是痛苦,只有快乐和幸福。能在有生之年得此良人,我此生无悔。大不了他死我也死,总归都在一处罢了!这点情深意重,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那你的孩子呢!”简衍怒喝,“我就不信师父会放任你的孩子安然无恙。”
赵无忧陡然握紧手中的骨笛,“是你通知了萧容?”
“是!”简衍突然笑了,笑得何其疯狂,“打从6国安回来,我便知道要杀死穆百里的可能很小很小。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试一试另一条路。没想到、没想到……”
他笑得何其刺耳,让赵无忧的面色渐变。
身为母亲,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孩子之事。她十月怀胎一人产子,等不到丈夫归来,又临孩子丢失,这桩桩件件累积在心头的痛与恨,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沉重。
骨节泛白,赵无忧恨不能将眼前这人挫骨扬灰。
可转念一想,简衍已经是个死人了,他除了等死不会感觉到任何的痛苦,所以你就算捅他几刀他都不会觉得痛。就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合欢,心疼吗?”简衍温柔的问。
赵无忧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微微绷紧了身子。
简衍又温柔的笑道,“你若是觉得心疼,那便哭出来吧!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任何的掩饰,你若觉得难受就哭吧!合欢,我害了穆百里,还让师父对付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格外的恨我?你现在后悔了吗?后悔杀死我,后悔没有跟我在一起?合欢……”
“我会救活穆百里。”赵无忧缓步上前,“我还会跟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当然,你是看不到这一天了。我跟他缘分未尽,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还会有更好的未来。”
“你还不知道吧,萧容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整个大邺都在追杀他。你还能指望萧容再救你一次吗?别想了,他就算拿捏着我的孩子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力挽狂澜了。”
简衍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赵无忧,“你为何不生气?为何不……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若跟一个死人置气,那岂非也要气死?”赵无忧轻叹一声,“既然你是阴魂不散,那我得让你看清楚,你所有的如意算盘都会落空。你知道蝴蝶蛊吧!无极宫对于蝴蝶蛊的觊觎,你心知肚明。”
“你想说什么?”简衍瞪大眼睛,“蝴蝶蛊会让你变得日渐虚弱,如果不能及时取出来,你会死。”
赵无忧冷笑,“你聪明一世,却被萧容骗得这样团团转。到底是我可悲,还是你更可怜?萧容身中蛊毒,需要我身上的蝴蝶蛊来活死人肉白骨,治好他的蛊。他只是利用你,偏你还把他奉为神灵一般供养,简直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