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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表情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许平秋笑着坐到了局长办的座椅上,开口道。
余罪笑着反问:“我非要意外吗?”
“不应该吗?我是从二百公里外的省城来的,除了发生大案要案,一般情况下还不用我亲自出马。”许平秋说道。话有点拽,不过也是事实,余罪笑了笑:“我猜到您来了。”
“是吗?”许平秋倒意外了,这可是临时的决定,除了刘局和司机没人知道,不料余罪又是笑笑道:“我在院子里看到了您的车,您说我还猜不到吗?”
“哦……呵呵,我灯下黑了啊。正好路过,想到你的籍贯就在这儿,所以顺路来瞧瞧。”许平秋笑了笑,诧异地看了余罪一眼,对他这份镇定的细心感到很满意似的。刚才的事他也从刘局那儿知道了,这对爷俩,故意撞了便衣的车,还准备讹俩赔偿呢。许平秋对这个学员的印象愈发之深,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来:“那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您来了,这来意不就明显了?”余罪道。
“说说看。”许平秋不置可否道。
很明显,一个招警员的处长,不远百里到另一座城市,余罪知道来意,可他想不出原因。自己是同学口中的人渣,总不至于组织上来人要交付自己重任吧。他为难地撇撇嘴道:“许处长,我知道您要找人去干什么活,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找上我。”
“你不觉得你有优势吗?”许平秋问道。
这下余罪蒙了,真紧张了,讶然问着:“有吗?”
“有,最起码体能过人,跑个几公里没问题,对吧?”许平秋问。
“全校大部分男生体能都可以呀。”余罪道。
“职业素质也是一个重要部分,最起码你能打倒我,我可在全省刑事侦查总队当过总教官。”许平秋笑着道。
余罪愣了下,想起了匕首攻防那档子事,眼斜斜地看着,似乎有点怀疑,这位领导会不会是专程上门报一匕之仇了?不过不太像啊,余罪觉得老头场上认输那样子,很有几分光明磊落,绝对不会下阴手。
“还有,你们学校江主任向我介绍过你,他说你年年参加学校的公益和义务劳动,这说明你的思想政治素质还是很好的。”许平秋咧着嘴说着这话,使劲找着余罪的优势,似乎生怕这个逆反心理很强的孩子走不进这个圈子。
哎哟,这话听得余罪好一阵牙疼,他诚恳地说道:“不是那么回事,我是为了加学分呢,不够学分不是让留级就是让反省,加得少,扣得快,逮着一次夜不归宿,一扣就是五分,当志愿者,干一星期活才加一分,我也是没办法。”
许平秋咳了一声,低了下头,忍着笑,好容易平静下心态来,再怎么说这孩子也有可爱的成分,看他现在如坐针毡的样子,好像生怕别人认为他太优秀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为什么做,我不看重,不过你做了而且做得好,这是结果,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今天来呢,咱们就不打哑谜了,开门见山地说,没错,你猜得很对,从精英选拔开始就是个幌子,我确实在找人,用你的话说就是:找能干活的人!”
“干什么活呀?”余罪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许平秋严肃道,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直接告诉你,只能告诉你选拔后将经过数月的训练,训练中还要淘汰一大批人,不是谁都能进到这个规划里的。”
服从命令是警察的天职,即便警校生也已经习惯这种神神秘秘的行事方式,不该问的不会多问,不该知道的,余罪知道人家也不会告诉你,一切只能凭感觉了,他想了想,没吭声。
这种沉默对许平秋来说是最棘手的,他无从判断这位学员的真实想法究竟怎样。他认为余罪比他的同龄人少了几分热血和莽撞,多了几分过度的成熟和忧虑,防备心很强。许平秋把这些用“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来解释,丝毫不用怀疑,再过几年,这家伙将是位城府很深的人。
沉默了片刻,许平秋正正身子。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余罪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屑,似乎已经揣摩到自己的邀请和说教即将开始。确实也是如此,许平秋张口严肃问着:“你入警校已经三年了,警察的荣誉和责任、忠诚和使命,你有自己的理解了吗?”
这个问题好难。余罪低了低头,明显离“理解”的要求相差甚远。许平秋心里暗暗一笑,沉声道:“抬起头来。”
余罪一抬头,却不料许平秋蓦地一笑道:“你一定以为我会用这些理由来要求你吗?如果我猜测正确的话,那么你就错了,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连我也不太相信,大部分的警察都是为一份工资和一个职位活着,现在是一个忠诚和荣誉都已经贬值的年代,它的价值远没有利益和欲望带给人的刺激更大,你同意我说的话吗?”
余罪这次真的意外了,这口吻,就像宿舍里那干狐朋狗友发牢骚,没来由地觉得有几分亲切。他笑了笑,没敢附和。不过,许平秋知道自己已经触摸到余罪的心理了,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对于这位商贩家庭出身的,谈忠诚倒不如谈谈待遇问题。
“好,那我们来点实际的,此次被省厅选拔走的学员,将来的工作会安排在省城,最差的待遇也会在市局直属的各刑侦大队工作,不是合同制的,而是直接入警籍,没有工作实习期,生活上的问题省厅也会优先解决。当然,从事的工作也将是最艰苦和最危险的一线工作。”许平秋道,放出这么多待遇,看着余罪好像根本不动心的样子,他接着续道,“即便在选拔中被淘汰,你们也会优于普通学员,最低程度回原籍也可以进入地方刑警队和派出所工作,合同制警察,省厅也会优先协调地方给你们解决。”
余罪笑了,似乎动心了,似乎在揣摩着这单生意划不划算、蚀不蚀本。许平秋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加着砝码道:“小余,咱们其实是一类人,相同的地方在于我们都现实,不同之处在于,我呢,属于混出来的;你呢,属于才开始混的,不过现在混可比我们那时候条件差了。简单来说,非公安类院校考公务员入警籍,省城的报名和录取比例是300:1;就在地方,百里挑一也不稀罕。暗箱操作就不用说了,退伍回来找地方公安接收,干的还是一线脏活累活,人情上花销都少不了吧?而且花钱能办事的,都算不错的了。咱们省这个高等专科警校,每年招收近一千名新生,真正能走上警察岗位的,也就七成左右,大部分也是合同制的。你们这一届少一点,684人,今年能上岗的,我估计三分之一都不到。”
现实摆清了,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小子根本没机会。许平秋对自己这一番现实的分析很满意,他看到余罪蹙了蹙眉头,明显也在作难。
“怎么样,你有兴趣吗?”许平秋停了半晌又问。
“有。”余罪欠了欠身子,开口了,小心翼翼道,“我对您说的被淘汰以后的待遇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