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学院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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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签名,叹息地读出“谢朗”。
“他的内心一直是平静的,”他说,“是的,他的品行值得这个报酬,在我烦恼的时候,天主也能赐给我同样的平静吗?”他仰视天空,划了个十字。看到这个神圣的手势,于连感到刚一进屋而让周身发紧的极度恐惧慢慢逝去了。
后来彼拉神甫说:“在这里,有三百二十一个立志献身于圣洁的宗教职业的人。”他声音庄严但是已经没有了恶意。“这其中只有七、八个人是类似谢朗神甫的人推荐给我的。也就是说,在这三百二十一个人当中,你将是第九位。不过,我的保护,没有恩惠和宽宥,所有的是抵抗罪恶的谨慎和严厉。去,把门锁上。”
于连努力向前走,居然没有摔倒。他注意到门旁有一小扇窗子,开向田野。他从这里望见了绿色的树木,这景色令他舒服,他好像又见到了老朋友。
神甫用拉丁语问:“你能说拉丁语吗?”
当他回来时。
于连用拉丁语答道:“是的,我圣洁的神甫。”这时他恢复一点意识了。当然,说实话吧,半个小时以来,在于连的眼里,彼拉神甫不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更优秀。
拉丁语的会话,继续进行着。神甫的眼神变得温柔和平了,于连的头脑也变得冷静了。他暗自想:“我多么脆弱啊!这些伪装的美德的表现就险些欺骗了我!眼前这人不过是马斯隆先生一类的流氓骗子而已。”于连暗自庆幸已把全部钱藏在了长筒靴里。
彼拉神甫考察于连的神学,他被于连广博的知识惊呆了。尤其是当他问到《圣经》时,他更加惊诧了。可惜,他问到那些宗教学说时,于连一概不知,连圣杰洛姆、圣奥古斯丁、圣波纳凡杜、圣巴齐尔为何许人也茫然不知。
彼拉神甫想道:“这又是一个极端的新教倾向,过于深入地了解《圣经》。我常因此而指责谢朗。”
于连刚刚向他说过还有未提及的问题,《圣经》上《创世纪》和《五经》的著作年代。
“这样钻牛角似地研究《圣经》,结果又如何呢?”彼拉神甫想,“除非为了个人出风头,即那种可怕的新教精神,还会引向什么呢?而且除了这种不妥当的知识以外,对于能抵偿这种倾向的圣人行为却一点也没有学习。”
神学院院长问于连教皇的权威时,他的惊异简直没了边际。他原以为于连会用古代法国教会的训诫来回答他,这个少年竟向他大背特背德·迈斯特先生全书。
“谢朗真是个古怪的人,”彼拉神甫想,“为什么教他这本书,难道是为了教会他然后加以嘲笑吗?”
彼拉神甫探问于连,想知道他是否真地相信德·迈斯特先生的教义,但是没有任何结果,因为这个年轻人仅仅凭借他的记忆来回答。从这时起,于连自我感觉不错,他觉得自己能够控制自己了。在这种严厉的测试之后,他觉出彼拉神甫严厉的态度不过是出于矫揉造作而已。实际上,如果不是神学院院长为自己定下了以庄严持重的态度对待神学院的学生,这时候他早已合乎逻辑地拥抱于连了。在他和于连的对话中,他看出于连的头脑聪敏、正确而且清晰。
“这是一颗勇敢而且健全的心灵。”他对自己说,“只是体格虚弱了些。”
“你常常像刚才那样摔倒吗?”他用手指指地板,用法语问他。
“这是我破天荒头一遭,看门人的脸把我吓死了。”于连满脸通红,像一个小孩子。
神甫差不多笑起来了。
“这是世俗的虚荣产生的结果。你好像已经习惯了笑脸相迎。笑脸是虚伪的舞台,而真理是严肃的。而我们在人间的工作不也是严肃的吗?你应当时刻反省使良心刚强,用以反击人世间的软弱。不要对身外的虚荣过于敏感。”
“如果推荐你来的不是谢朗神甫那样的人,”彼拉神甫又操起拉丁文,面露欣喜之色,“我会用世间虚伪的语言和你周旋,我看你被世俗社会已经沾染太深了。我要对你说,你所请求的全额奖学金是世界上最难获得的东西。假如谢朗神甫还不能支配神学院的一份奖学金,那他五十六年的传道工作,不是白费了吗?”
说到这里,彼拉神甫再三叮嘱于连,不经他的同意,不得加入任何社团或秘密组织。
“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我将信守诺言。”于连回答,充分显示出诚实人所有的快乐。
这时,神学院院长才初绽笑容。
“这种说法在这里是不适宜的,”他说,“它教人想起世俗的虚荣。这种虚荣诱使人们犯下了种种罪过,还时常陷入罪恶。根据教皇圣庇护五世修道总论圣谕第十七段,对于我,你应该绝对服从。我是你在教会中的尊长。在这个神学院,你听吧,我亲爱的儿子,服从就是一切。你的口袋里有多少钱?”
“原来是这样,”于连想,“他叫我亲爱的儿子原来是为了这个!”
“三十五法郎,我的神甫。”
“如实记下钱的用途,然后报告我。”
这次痛苦的交谈持续了三个小时。于连奉命把看门人叫来。
“你去把于连·索黑尔安排在一零三房间。”彼拉神甫对那人说。
他允许于连与众不同地独居一室,是出于对他的赏识。
“把他的箱子提过去。”神甫补充说。
于连低下眼睛,看见箱子就在眼前,三个小时以来他一直视而不见。
到了一零三房间。这是一个八尺宽正方的小房间,位于最高的楼层上。于连发现房间朝着城墙,城墙之外是杜河流淌过去的美丽平原。
于连不禁叫道:“多么怡人的景色啊!”但是他说不明白这句话的确切含义。在他来到贝藏松这短短的时间里,强烈的刺激把他耗得精疲力竭。他在窗台边斗室里惟一的一把木头椅子上坐定,不觉沉沉睡去。晚餐的钟声他没听见,圣体降福仪式的钟声,他也没听见,没有人叫醒他,人们已经把他忘了。
第二天一大早,初升的阳光把他照醒,他发现自己在地板上躺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