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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倪思雨脸红彤彤地喝完这最后一碗,一拍桌子站起。豪情万丈地说:“我一定要拿冠军!”阮小五微微摇着头,已经把胳膊支在了她后面,下一秒倪思雨果然就软到了阮小五怀里,阮小五把她抱到沙发里放好。给她披件衣服,然后坐回来,兴致勃勃地说:“来,咱们聊咱们的。”
我指着他们,义愤填膺地说:“你们太不厚道了!”
他们齐声:“滚!”
张顺端着酒说:“项哥哥,有人虽然骂咱是草寇,但最佩服英雄好汉,在前人之中我最仰慕的一个是你。一个是关羽关二爷。”
项羽道:“关羽是谁?”
阮小二还没弄明白状况,惊讶地说:“项大哥连关二爷也不知道?”
我说:“废话,你不是也不知道李闯王和洪秀全吗,雷峰是谁你知道吗?”
阮小五:“雷峰是谁呀?”
我郁闷地直摆手:“咱们只聊前人,只聊前人。”
张顺喝完一碗酒,抹嘴道:“项大哥,跟我们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打仗地?”
项羽淡淡道:“也没什么可说,我等对方排兵部阵完毕。喊声杀。先冲将上去,我地马快。等对方阵营一乱,我的人赶上来掩杀一气,那便赢了,剩下就是打扫战场,我独个回去喝酒。”
张顺他们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天,阮小二才大喝一口,赞道:“真乃英雄也!”阮小五说:“项大哥真不愧千古第一霸王。”
项羽呵呵一笑:“什么霸王,读书武艺兵法战略,一无所成,不过仗着有几分蛮力而已。”
我惊奇地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史书上说你飞扬跋扈、刚愎自用,最后让邦子赶到乌江边上了,还说是天亡你也,非战之罪,实在是自恋自大到了极点。”
项羽一拍桌子,我们都一惊,以为他要发彪,谁知他大声说:“说得都对!”
我们齐晕,张顺恨恨道:“刘邦这小子太可恶了,我见了非揍他不可。”其实他在学校就见过刘邦的。
项羽摇手道:“莫再提他,我们已经扯平,我想过了,刘邦自起兵之日就怀有雄心,手下有张良韩信相帮,与百姓约法三章,与谋士从善如流,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的是天下,而我,与人民残暴成性,与手下薄恩寡惠,自骄自矜,即使我夺了天下也是一代暴君而已,像我这种全凭一己好恶为了痛快而活的人,本就成不了什么大器。”
张顺他们毫不以为然,笑道:“咱们江湖儿女,本就是为了痛快而活的,来项大哥,喝酒!”
呸,谁和你江湖儿女,个活土匪。
我小心地跟项羽说:“采访一下,你这种心态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不等他说话,我一拍大腿说,“你和嫂子一分开就大彻大悟了对吧,看来羽哥你也是有慧根地人,不如以后就叫智深和尚吧。”
阮小二说:“项大哥还是讲讲和嫂子地故事吧。”
阮小五道:“就是,就从你怎么认识嫂子开始说。”
这也是我很感兴趣的,以前我不敢问他,是怕勾起他地伤心事,现在虞姬既然已经找到了就不妨听听他们的恋爱史。
项羽见我们都目光灼灼地等着他说,端过酒来一口喝干润润嗓子。阮小二怕他倒酒打断思路,急忙代劳。
“……那时我还在吴中,每天就是一帮家丁练武喝酒,虽然过得逍遥,但一身的力气没处使,日子并不快活。
“等我知道陈胜吴广起义之后天下已经大乱了,不断有四面八方地难民出来逃荒,我们那个城的太守叫殷通。不但昏迈无能,又胆小怕事,下令紧闭城门,那难民就在城外哀号,而且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今天晚上在城垛上看后面的逃难大军断断续续地来,明天一起来再来已经看不到头了,这时我地叔父跟我说。举事的时候到了,问我敢不敢,我说我早就等不及了,他却又说还得等几天来筹备。
“我不耐烦,就一个人骑了匹马。绰了枪便走了。”
阮小二奇道:“你去哪了?”阮小五也说:“是啊。”
项羽微微一笑:“自然是去杀殷通,叔父说他兵卫太多,要想成事,需得先谋划良策杀他。”
阮小二瞠目道:“你一个人去杀他?他有多少卫兵?”
项羽道:“大约几百吧。”
阮小五问:“你……都杀了?”
张顺掐着他和阮小五的脖子抗议说:“你们两个不要插嘴行不行?”
项羽继续说:“我也没杀许多。大部分都跑散了——我来到太守府前,见府门洞开着,那些日子因为时局动荡,殷通时常把他的卫兵召集起来操练,我就直接骑马走了进去,却不见殷通,只有一个副官在操练,我用枪磕打了一下府门。还没等说话,就见两个婆子拿着竹蓖追打一个女孩儿从内花园深处跑出来,那女孩儿穿着舞衣,全身都是舞穗,一跑起来颤得真好看。”
阮小二兴奋道:“是嫂子!项大哥,嫂子干嘛被人追打?”
项羽满脸柔情,缓缓说:“阿虞是殷通从小买来的,先是做丫鬟。后来见她伶俐又叫她学做歌伎。阿虞16岁时殷通起了淫心,阿虞不从。于是就有了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见她地样子,虽然满脸都是血痕,可是还带着不在乎的笑,好象后面追她的是两只她豢养的小狗小猫。
“阿虞将将要跑出内花园地门了,那两个婆子喊了起来,两个卫兵就用长戈叉住了园子口,阿虞趴在园子口上,忽然看见了我,一愣之下然后她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脸庞,任凭两个婆子在身后怎么抽打她,她还是就那样笑着。”
我纳闷地想:“难道虞姬是弱智儿童?”我不禁问:“羽哥当年帅呆了吧?”
项羽眼睛发亮,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时24岁,血气方刚,穿着一身纯银的盔甲,猩红地大氅披在马背上……”
张顺等不及,插口说:“后来呢?”
“阿虞那样望着我,我却没有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我又用枪磕打着大门,这才过来四个小兵,他们见我居然敢骑马闯太守府,呼喝着跑过来要掀我下马,我只这么轻轻一划枪杆,他们的脑袋就都碎了,霹雳啪嚓的落了一地,溅得我马铃上和一只靴子上都是血和脑浆子,他们顿时大乱起来,那两个婆子更是顾不上阿虞,像杀猪一样嚎叫着往里面跑,我想也没想就把大枪投了出去,那枪把一个婆子穿在地上,还腾地一声又扎进地里好长一截,那个婆子至死还在手刨脚蹬地保持着逃命地姿势。”
阮小五忍不住道:“你面前还有几百敌人,你却先把枪扔出去了?那另一个婆子呢?”
“另一个婆子眼睁睁看同伴被钉在地上还在挣扎,一瞪眼吓死了。我后来在众人面前一直替自己辩解,说抛枪就怕那两个婆子回去报信给殷通,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就是恨她们欺负阿虞。”
阮小五又问:“那嫂子呢,见了这场面还不得吓坏,毕竟是女孩子家。”
项羽微笑道:“阿虞一点都不害怕,我杀那四个小兵。她没什么反应,等我枪杀了婆子,那枪就从她脸旁激射过去,拂起了她的头发,她这才捂着嘴惊讶地看着我,那表情就像一个小孩子看见大人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既有羡慕和好奇,也有兴奋和开心。
“我举手间杀了好几个人。殷通的卫兵立刻把我层层包围起来,长戈林立得像秋天地野草一样,我那时骑的还不是乌骓马,那匹马受了惊,暴跳不已,我索性跳下马背用宝剑砍杀,也不管遇到什么,长矛啊、铁剑啊、人头啊肩膀啊。通通都削平了,一转眼又杀了十几个人。”
张顺仰脖喝干碗里的酒,叹道:“真是好汉子!”
“我一边杀着一边往花园口看着,就见阿虞她倚在花园门口地墙壁上,把手垫在下巴下。笑吟吟地看着我。我有意无意地朝那边杀过去,她看了一会忽然转身跑走了。
“我心里一阵阵失落,杀人更狠了,那些人地血一股一股地喷在我身上。最后竟在袖口攒了一包,我抽空往地下一倒,哗啦一声。”
张顺他们听得入神,我说:“羽哥,咱们这里略去若干字如何,兄弟听着反胃。”
项羽淡淡一笑,说:“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阿虞的声音说‘喂。你过来’。我开始以为自己听差了,砍倒几个人再看,只见阿虞跑到园子里我地枪前,正在吭哧吭哧地往出拔,她见我在看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说:‘快拔出来啦’,我心情大好。挥剑又杀了几人。”
我心想:你心情好也多杀几人。心情坏也多杀几人,殷通的卫兵真他妈倒了血霉了。
“你们要知道。我那杆枪重达百斤,阿虞才16岁,她好不容易拔出枪来,就搬住枪尾向这边挪,挪到一半休息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枪拖到了园子口,她又说:‘喂,你过来’,我几个箭步就奔了过去,她把枪扛在稚嫩地肩膀上,费力地跟我说:‘你用这个杀他们’,我故意不接,笑着问她为什么,她嗔我一眼,然后又欢喜地说:‘我喜欢看你使枪’。”
我嘿嘿嘿干笑数声,好暧昧呀——我喜欢看你使枪,嘿嘿。
项羽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表情,把坛子里的酒一口清干,说:“我单手拿过枪来,随便地舞了个枪花,把卫兵扫倒一片,阿虞立刻欢喜无限地说:‘对,就是这样。’
“殷通地卫兵还在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我也有些累了,就降低身子斜靠在墙上,脸挨着脸陪她,我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拿枪随便划拉着那些小兵,在一枪之外的地方,他们的尸体越堆越高,渐渐围成了一个圈子。”
阮家兄弟又拍开一坛酒,连声叫好,激奋不已。
我心说好个毛,他明明就是在耍酷泡mm,老子要有那么大劲老子比他还潇洒,老子使双枪……
项羽继续道:“我和阿虞脸挨着脸,我问她为什么不害怕我,她就笑着看我不说话,我又问她敢不敢杀人,她双手捧过我的剑,端也端不起,就很认真地跟我说:‘现在我没力气,以后就敢啦’。我哈哈大笑,挺身站起把那些卫兵扫得一片模糊。
“我杀得够了,见那些当兵都站的远远地不敢上前,我就跟他们说我要杀地是殷通不干他们的事,问他们殷通在哪,他们也不说,丢下兵器都跑了,这时我叔父听说我单枪匹马闯太守府,领着人赶来救助。”
看来等事情尘埃落定然后才带着大队人马增援地先例是项梁开的先河呀。
“殷通杀了没?”阮小五就关心这个问题。
阮小二瞪他一眼说:“那还能跑得了吗?到是我想知道后来你和嫂子是怎么在一起的?”
项羽追忆往昔,不胜感慨说:“叔父带着人去后院追杀殷通,前面只剩下我和阿虞,我擦着枪上的血迹,一边盯着她看,她毫不畏缩地迎着我的目光,还是笑吟吟地,然后我们同时对对方说了一句话。”
我们四个,齐声:“什么?”
“我跟她说的是:‘跟我走。’她跟我说的是:‘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