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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但这也正常,师父是个隐士,想是不知道又在哪里定居了,他要不肯出山,宁可采薇而食,也是不肯现身的。
她想知道世人眼中,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君瑕拂落了眉眼,只轻盈地将唇微勾,“怎能不知。其人因爱《山居秋暝》,改名山秋暝。多年前他在汴梁城外定居时,不少达官贵族都想请他为入幕之宾,他总是一句诗就将人打发了。”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赵潋心头狂跳,诧异地拨开一竿碧茵茵的湘妃竹,往里瞪大眼睛望去——先生怎么会知道?
好在这个问题卢子笙代问了,“先生怎么如此清楚?”
君瑕朝身后对杀墨嘱咐了一声,杀墨不情不愿地进屋去了,回来时,杀墨取了一本书给卢子笙,“这是先生收集的名家辑录,里头还有各种奇闻轶事。”
卢子笙双手捧着,如获至宝,好半晌才听明其意,腾出一只爪子受宠若惊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赠、赠给我?”
君瑕微笑着颔首。
“我这辈子,对书法是不可能有什么建树了,留给你,也是希望你日后多多研习。”
卢子笙自然感激敬服,连声道了许多声谢。
君瑕耳朵一动,那翠竹隐隐之外,飘逸的一身黑裳,还有那双水润而澄澈的大眼睛,他看得一清二楚,连她拍竹子瞎琢磨的嘀咕声,都隐隐约约传入了他的耳中。
傻……莞莞。
他好整以暇,莞尔一笑。
但赵潋是个不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君瑕就等了等,果然,便听得赵潋问:“今日,燕婉来了公主府,我招待不周,不知怎的让她进了粼竹阁,先生没与她说些什么?”
“公主说的是显国公家的女公子?”君瑕眉心一蹙,观其言察其行,赵潋应当是为着燕婉在介怀,君瑕不是傻的,赵潋渐渐有了别样的心思,他也不是不能察觉,“在下,方才歇晌,没留意她是否来过。”
不管如何,赵潋总是信他的,不禁将唇往上一勾,曳出一弧红月。
就这么轻轻一解释,一笔带过,就值得堂堂公主喜笑颜开形于颜色了?君瑕只觉得越来越不好,他并不想刻意欺骗赵潋,但是,他又万分清楚她这个肯为美色与万人敌的个性,只好伪装一身的身体残疾来接近她。
没想到,她还是没把持住。君瑕不知是该为计划落空而懊恼,而是该为赵潋这份垂爱的喜欢,矛盾得要命。
他久久不落子,赵潋一奇,问道:“先生?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
问完又抹了抹脸,并无脏污,一想到君瑕有眼疾,觉得自己又多虑了,只好讪讪然微笑,缓解窘迫。
君瑕也回过神,一颗白子摁落。
赵潋才又问起她们家小皇帝,“皇上年幼,还有几分顽劣,他来公主府与你下棋,除了下棋,还说了什么?”
君瑕意会到赵潋是来盘查的,一样一样地都要查清楚,他轻一敛唇,随着铿然一声,白子打吃,“皇上是个小妙人,很可爱。”
万朝文武对着那个喜怒无常的小皇帝都说不出“可爱”二字来,唯独君瑕,让赵潋不自觉心悦诚服,喜上眉梢,“那是,毕竟我手把手教过他,先生眼光可真好。”
君瑕摁了摁额头,无奈失笑,早知道赵潋这么脸皮厚,他该那话掐了。
“公主想把那帮丧尽天良的罪犯揪出来,单一个人如何行事,总要有一个人兜着才行。”
赵潋一惊,一把黑棋刷地从指缝之间漏了下来,她惊诧地猛然抬头,“先生看中了皇上?那不行,皇上眼下……”
皇上眼下还从来没有插手处理过政务,朝政都是太后料理,偶尔问过辅政大臣的意见,但权柄从来没有交给赵清,他还是个孩子,甚至地,他眼下连善恶好歹都分不清楚,还会为了一些蝇头小事顶撞太后,一点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在主人背后怂恿小皇帝,这件事踩到了赵潋的禁地,她哆嗦了一下,君瑕没有解释,也不再有任何回应,那高蹈如流云的姿态,仿佛事不关己,赵潋轻轻一颤,将嘴唇一咬,“先生僭越了,日后,不可再与皇上说这些话。”
阿清和母后心有龃龉,赵潋作为局中人与和事老,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只两端均匀的权衡,谁再压一根稻草,都会破坏平衡。所以赵潋最容不得有人背地里挑唆小皇帝揽权,君瑕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在撺掇小皇帝腾出两只手照应她。
但赵潋不需要,她甚至不敢问君瑕具体、到底同赵清说了什么,要是他有别的居心呢……
赵潋那一把落下来的黑子将棋局毁了个干净透彻,她仓促地将棋子一推,叮叮叮咚咚乱溅如珠,她直着眼落荒而去。
杀墨正好来为君瑕添水,看到公主努力维持高傲却又难掩狼狈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替君瑕将地上的棋子收拾了起来,闷闷不乐地自语:“先生为什么不了当地同公主说,你只是为她的安危着想,不想她以身犯险,受到一点伤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