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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吒相如和元鼎终于来到了泗沘城。
这座百济国的都城,并未因为几场大雪而变得冷清,反而在新年伊始就展现出了旺盛的活力,南北向的大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骡队,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天而准备着。元鼎发现,城外这条宽阔的大道,丝毫没有因积雪和人马践踏而变得泥泞不堪,马蹄踏下去仍是平整夯实。更让他吃惊的是,远远望去,泗沘城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色,与周围白皑皑的雪景融为一体,十分漂亮。
泗沘的城墙很高,城门两侧是突出的马面,城门内还有瓮城,城门上是两层的城楼,城墙上每隔一段还设有一座箭楼,一队队身穿红黑战袍的士兵在城头巡逻,城门口也站着两队手持长矛的劲卒。他们并不盘查进出城门的商队百姓,任由人流密集而有序的进出。
与中原城池格局相反,泗沘城是坐南朝北,北门是正门,一门三道。元鼎策马从三个城门洞中左侧的一个穿过,来到城中,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相比仁川,泗沘显得整洁有序,城市规划也比较合理。沙吒相如自豪的告诉他,当年扩建城池的时候,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工匠在烧制城砖的土中使用了一种神秘的配方,使烧制出来的城砖呈浅蓝色,且极为坚固,刀砍斧劈而不裂。而泗沘二字又都带有水的含义,故而这浅蓝色便成为泗沘城的象征。城墙建完后,老工匠便与世长辞,烧制浅蓝色城砖的配方就此失传。
沙吒相如道,泗沘在规模上比大唐的长安、洛阳小得多,可仍是百济最大、半岛第三大的城市,蔚礼城(即汉城)和平壤分居一二位;可若论繁荣程度,怕是只有仁川可以媲美。百济靠海,素来重视商贸,国家鼓励百姓做买卖,商税也很低,因此在百济,商人在百济的地位仅次于贵族,最聪明的人都去经商,次一等的读书做官,再次一等的习武当兵,最蠢笨的才留下来种地。而隔壁的高句丽和新罗两国则完全不同,贵族之下,武士地位最高,农民次之,读书人再次,商人最低。有些百济士子查阅古籍,考证出来说百济并非三韩土著,而是春秋战国时东渡过来的殷商遗民,热爱享受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们现在走得这条南北向的大街,与长安城的那条宽五十丈主干道一样,也叫朱雀大街。大街两旁商铺林立,商铺与大街之间各有一条水渠,既能用来排水泄洪,也能就地取水防备火灾。水渠边柳枝摇曳,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青石板小桥横跨其上,偶有小童嬉闹其间,又给城市平添了几分生趣。
元鼎发现,不论是仁川还是泗沘,半岛的建筑普遍比较低矮,两层的楼宇极少。泗沘的建筑式样与扬州等南方城市接近,城中百姓的服饰也与中原差别较大,或许是几百年来与江南地区交往频繁,保留了部分南朝特色。
元鼎最关心的是城中各处宫殿官署仓库兵营的布局,当然掌握这些情况不可能一蹴而就。按照刘仁轨的估计,大唐新一轮的军事行动至少要等到开春之后,冰雪消融、道路通畅,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这座城市的一切。
“百济的唐人多吗?”元鼎突然问道。
沙吒相如道:“唐人不多,汉人不少。”
元鼎微微错愕,品味个中不同。
沙吒相如道:“我听说几十年前,隋末战乱,很多中原百姓渡海来到百济躲避战乱。我们百济人不排外,欢迎五湖四海的朋友来做买卖,也没什么苛捐杂税,很多汉人来了之后定居安家,有了下一代,就不想回去了。还有很多当年征讨高句丽逃散的前隋士兵,不愿投降高句丽人,也跑来百济。我听说当年百济对新罗最大的一次反击,攻下三十多座城池,那支军队的主力就是隋军老兵。”
元鼎立刻想到了蝎子岛,想到了老周。这些当年的热血青年,活到今天的只怕寥寥无几。现在,渔叉他们基本上已被自己收编,正借助扶余泰的财力在仁川附近重整船队,准备重新开辟一条大唐往返百济的航线。
“那支军队,现在还在吗?”元鼎问道。
“老兵都死得差不多了,不过他们的后人倒是不少。”沙吒相如道,“这些老兵的后代自成一伙,特别抱团,没人惹得起,最后没办法,只好让阶伯将军去镇抚。阶伯将军看他们那么能打,便恩威并施,将他们一股一股收入麾下,编成一个营,大概有两三千人吧,全部派到东面边境,让他们去对付新罗人。”
元鼎点点头,阶伯这手以毒攻毒,倒是一举两得。想当年百万隋军远征高句丽,期间被打败、打散的部队数以十万计。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流落海外,也使得大隋朝没有足够的兵力来镇压国内的动乱,断送了大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