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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风范云淡风轻的冯元良突然变脸,周冰吓了一跳,她扯了扯郭阳的胳膊,陪笑着打圆场:“阳阳,你再仔细看看,冯老怎么可能收藏赝品啊,你肯定是看错了,赶紧给冯老认个错吧!”
周冰在这方面自然是一窍不通,更不感兴趣。但她觉得以冯元良的身份地位,以他在业内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没有半点可能收藏假货。自己两人来人家家里做客,引得主人不快,就没什么意思了。
周冰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冯琦却面露震惊和惊喜之色。
郭阳长出了一口气,他回望着貌似暴怒的冯元良,眸光渐渐变得无比清澈平静。他本来还不是很确定,因为这个龙纹莲瓣碗是他生平仅见的难以鉴别的器皿,但冯元良出乎意料的当场发作,却让他坚定了赝品的判断。
“冯老,请恕小子无礼,个人判断,这是赝品。”
冯元良冷笑着缓缓坐下,“你倒是说说看,这龙纹莲瓣碗假在何处?年轻人,老夫眼里不掺半点沙子,你要在老夫面前信口雌黄,可小心老夫将你逐出门去!”
郭阳笑了笑:“冯老,您是大师,小子就斗胆班门弄斧了。明朝瓷器多为青花,但受原材料和当时烧制技术的限制,色调很不稳定,不适合在器具表面刻画人物,过多渲染色彩,所以有永乐无人,宣德女多男少的说法,也有所谓花无阴面,叶无反侧的缺陷。而且画人物不论男女老少四季均穿一件单衣,并无渲染的衣纹与异色的表里之分。但这个莲瓣碗,内侧的书生惟妙惟肖,颜色复杂,层次鲜明,衣袂飘飘如同仙去……这是明代颜料和工艺所不能达到的效果,因此小子断定,这是仿品。”
“但这即便是仿品,也是出自现代大师之手,工艺之精美、烧制之完美,远远超越真品。”
郭阳的话听得冯琦眉飞色舞,而冯元良眸中神光湛然,却是陷入了异样的沉默之中。
周冰有些坐立不安,扭头看到冯琦喜笑颜开地向她微微颔首,让她稍安勿躁,不禁有些愕然。
冯元良坐在那里轻叹一声,缓缓点头:“年轻人,你的眼光没有错。这是老夫十年前亲手仿制的一件龙纹莲瓣碗,可能是因为老夫过于追求完美,反而在这种细节上留下缺陷。不瞒你说,这个碗老夫让很多人把玩鉴赏过,其中不乏业内名家,但你是第一个勘破缺陷并敢说真话的人。好,很好!”
冯元良说的没错,这些年不一定没有人看破,但为了逢迎和恭维冯大师,没有人说出真话来。
“年轻人喜欢此道,本就是少之又少,而浸染此道又别具慧眼和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更是凤毛麟角。而且,你明知这是老夫仿制,当着老夫的面不说假话、不畏权威,品性也可见一斑。”
“年轻人,老夫从业数十年,深谙此道孤寂,曲高和寡。见到一个品学堪可造就的后辈更是难得。老夫有意收你为门生,传承老夫这门手艺,你可愿意?”
冯元良的目光变得有些热切。
郭阳定了定神,回望着冯元良。其实他从进了冯家的门开始,就已经猜到冯琦带自己来见冯元良的真正目的。而方才的考校,无非就是大师的考验罢了。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郭阳是不是滥竽充数,冯元良从他鉴赏莲瓣碗的言行举止上一眼就看得通透。冯元良本来没有指望郭阳能判断出结果来,即便判断失误也没有什么,因为看走眼的人多了去了。但郭阳却不能说假话,这是老人关注的重点。
如果郭阳当面吹捧一番,冯元良不要说主动提出收徒了,连再跟郭阳说话的兴趣都会丧失殆尽,没准会变脸将他撵出冯家。
郭阳的表现可圈可点,让冯元良心头窃喜,收徒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像春天的野草一样漫天生长阻挡不住了。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无人传承所学,而现在能耐得住寂寞的年轻人上哪里去寻觅?一旦遇上一个,冯元良岂能轻易放过?
因此,与郭阳的平静相比,反而是冯元良微微有些紧张,生怕郭阳会拒绝。
“我……”郭阳实际上有点措手不及。浸染此道只是爱好之一,前世尚且如此,何况是重生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他的目标变得更高远,要做的事太多太多,要让他专心跟冯元良学习并为之钻研一辈子,埋首在文化的故纸堆里,说实话他是不愿意的。
冯琦比冯元良更紧张,她探手一把抓住郭阳的胳膊,急切道:“郭阳,我父亲一生所学后继无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