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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子珂才不信对方会好心好意地放他们走,可是一时间又参不透晚晴一个全然不会武的人,宛如砧板上的鱼肉,为什么全然无畏。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问林青释,猛地想起来他此刻的状态,生生地顿住了,颇为警惕地拿住晚晴的脉门:“凝碧楼里有哪一位不会武的?你是追煦小筑的主人!”
晚晴微微一哂,直言不讳:“我是。”反正他平日深居简出,不宜真容见人,况且他日后与这三人完全是殊途难逢,再也不会遇见了。
“你不信也没关系。”在他的掌控下,晚晴艰难地从怀里掏出纸包,窸窸窣窣地抖落出两颗药丸在掌心,“这是解开蛊毒的药丸,只有两颗。”
“两颗?”子珂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几乎是刹那间做了取舍,那就给谷主和幽草吧。反正他身为药人,生来不久就应该死去,在谷主的精心照拂下苟延至今,如今也算是报恩了。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他旋即更加警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素不相识的敌对势力。
子珂伸手接过来,只觉得入手寒凉入骨,宛如紧贴着冰,让他不由得颤了一下。
“我不能勉强你们。”晚晴趁机后退一步,稍稍脱离他的钳制,清淡的视线从幽草身上掠过,见她也平平地看过来,心头一跳,“我是追煦小筑的主人,要动手,在你们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如今。”
子珂沉吟半晌,因为低着头,晚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满室将要凝固的沉郁迫得人几近窒息。晚晴目光在林青释身上停了片刻,用所学不多的医学知识发觉出,林青释眼神迷离涣散,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似乎状态很不好。
他心一沉,低声:“我只能救你们两个,不能救林谷主。”
子珂霍地抬头,目光湛湛如刀锋,逼视着他:“你说什么?”他神色狰狞起来,猛然发力,抬手卡住少年纤细透明的脖颈,怒道,“不能救谷主?那你来干什么?”
晚晴因为缺氧而双颊涨红,剧烈咳嗽着,直到子珂在幽草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微微松开手,让一线空气得以从进入少年人的咽喉。晚晴躬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楼主为了抓到林谷主,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又十分重视,外面针对林谷主的守卫异常严格,你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以出去,但林谷主不行。”
子珂蹙眉,恨恨地松手,由于用力过大,蓝衣少年一瞬委顿在地。
子珂本来心智朴实稚拙,不擅长这些智计方面的问题,这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一只手搭在林青释的肩上,轻轻悬浮着,觉察到身下白色的衣袂似乎轻轻动了一动。
“你醒了?”子珂大喜,顿时抛却了别的心思,扑上去问。
林青释手指拢在唇边微微咳嗽,扯过缎带覆在眼上,极轻极轻地一点头,声音轻飘飘的:“我早就醒了,只是一时没力气讲话。方才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仿佛预料到少年此刻正脸色惨白地盯着他,林青释默然半晌,唇畔沁出一丝凉凉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冷淡的:“不必管我,我与何昱之间,必然要有个终结。”
“而这段故事,却是与你们无关的。”他淡淡道,劝导,“你们走吧。”
晚晴看着他,并不以对方直呼凝碧楼主的名讳为忤,神色间充满动容:“林谷主……真的很抱歉,我不能放走你。”他说的很巧妙,不是“不敢”,而是“不能”。然而,他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林青释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
怎么?晚晴微微惊愕,忽然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凉意从后脊渗入,开始只是针尖大,很快便如、扩成碗口,直至袭遍全身。与此同时,他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去,映入眼眸的最后一瞥,是林青释露出惊色的清朗面容。
白衣谷主摸索着将蛊毒的解药塞到两位年轻同伴的口中,扣紧了袖间的渡生,眉目间凝着一弯杀气四溢的残月,一字一字冷冷道:“是谁?出来!”服过药后,幽草和子珂从他两侧双双抢出,手中蚕丝激射如剑,穿墙而出!
藕色衣衫从窗边一掠而起,修长的玉手伸过来,铿然捏断了蚕丝,发出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子珂二人只感觉到有巨大的力量从蚕丝摇晃着传递到指尖,他们骇然着踉跄后跃,看十指上的丝线在皮肉伤划出血痕后,咔咔尽数断裂。
林青释微微咳嗽着,感觉到指尖所触,极强的灵力碰撞,来人很强,却稍逊于他。他沉吟半晌,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只是,那个人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他听到两声沉闷的重物倒地的声音,想来是子珂二人被放倒在地。
朱倚湄衣带当风,飘飘悠悠地折衣而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白衣医者,看他身子半明半暗地笼罩在绰绰光影里,长发穿过凝碧珠,投下一连串的阴翳。即使是在盛夏,他依旧怕冷地抱紧了怀中的暖炉,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白色的衣袂折展如蝶。她屏住呼吸看了许久,神色罕见地带了些犹豫,不知道要说什么。
纪长渊在那一截衣袖写下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朱倚湄有些困惑地按住了额角,满心的悲哀激荡着涌起,似乎是全然没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会怀疑起恋人的话是否真实。可是,那确实是太匪夷所思。倘若那是真的,面前这个光风朗月的药医谷主,到底曾以单薄的病弱之躯,孑然背负过怎样沉重的命运?
他像天边的流云飞霜,却曾不幸红尘阎浮若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