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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听不懂的胡话,似乎还说官话?”
年轻道士点点头:“是,昨晚他又说了,含含糊糊听不真切,但能分辨出本地话中夹杂的官话,想来想去真弄不清楚。”
秉真道长思考片刻微微摇头:“顺其自然吧,也不用刻意去探究,他已经醒来,早晚会弄清楚的。晚上你给他换药之后,抓出五天的药,交代你师弟照顾他,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下山,先到煌固镇去看几个病人,完了顺便走一趟吴家村吧。”
轻道士犹豫地问道:“师叔,吴居士不会是共党分子吧?”
“说不准,一切都要等到弄清楚再说,如今正逢乱世鱼龙混杂,战火四起山河变sè,jiān恶横行民不聊生,这天下越来越不太平了……”
次rì清晨,早早醒来的吴铭挣扎着下床,承宗道士领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道童,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药粥进来。
承宗放下碗上前扶起吴铭,领他去了一趟茅房,再到院中水池旁洗擦一番,回房服侍吴铭喝下药粥,耐心地叮嘱小道童一番,随后一同向吴铭告歉离去。
昨夜半夜里下了一阵雨,此刻漫山遍野笼罩在茵茵袅袅的薄雾之中,道观外百鸟吟唱公鸡啼鸣,吴铭在床上呆得不是滋味,慢慢坐起来打量片刻,披上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把脚伸进棉鞋,抚着疼痛的手臂一步步缓慢走出小屋。
“给。”
小道童清脆的声音响起,一根用树枝削成的拐杖送到吴铭手中:“师兄吩咐我,早晚陪居士四下走走,能舒筋通络。”
吴铭对一脸稚气的小道童笑道:“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承元。”
小道童很懂事,轻轻搀扶吴铭走进院子。
“你的袖子和裤腿怎么都是湿的?出去了?”吴铭的观察很仔细。
小道童低头看一眼自己湿漉漉的裤腿,抬起头笑着回答:“卯初我就起床了,跟师兄一起练功半个时辰,然后把羊赶上山,再割一背篓草回来,衣裤难免要粘上露水。”
吴铭琢磨好一会,才弄明白“卯初”就是凌晨五点刚过,心里颇为佩服:“你每天都这样?”
小道童搓着冻红的小手回答:“也不是,碰到下雨天的话就不用放羊,等会我还得给前殿三真上香添油,完了做功课,完了给你煎药,然后做饭。”
吴铭满怀谢意地点点头,举目四顾边走边问:“承元师傅,你们这观里住着多少人?”
小道童听吴铭称呼自己为师傅,乐得咯咯笑:“就我和师父、师兄三人,原来还有两个大师兄的,满十八岁都下山游历去了。”
“来烧香的人多吗?”吴铭又问。
承元收起笑容失落地摇摇头:“听师兄说前几年香客很多,这两年少了,师兄说眼下世道乱,山下村镇里很多人家都吃不饱饭,通常是节rì才来祈福还愿。”
吴铭颇为伤感:“是啊!这世道确实乱,都不容易啊!承元师傅,你老家在哪里?”
承元愣了片刻,神sè一黯低下脑袋,头顶的两个发髻有点凌乱:“不知道,从小就跟随师父,原来在龙虎山,后来才到这里。”
“呃?哦,对不起啊!”吴铭诚恳致歉。
承元抬起头,脸上已经现出少见的傲气:“承宗师兄和我一样,也是捡回来的,我承宗师兄可聪明了,他五岁就能背《道德经》,六岁开始学《百草经》,满七岁就跟随仙逝的师伯练功,平时还能为师父抄经书,写往来书信,这几年在祈真观,都是承宗师兄教我读书练功的,还给我讲很多很多山外的新鲜事,承宗师兄坐过大轮船,年初还有幸跟随师父师伯们到镇江、杭州弘道会友,见识可大了,师傅说等我长大了,也能出去游历。”
吴铭听罢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望着满脸憧憬的小承元低声鼓励:“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承元,你很聪明,今后一定有大出息。”
“真的吗?”承元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吴铭。
“真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你聪明,没学过武功,说话结结巴巴的,连做饭都不会。”吴铭第一次露出笑容,似乎回忆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承元开心地笑了,红彤彤的脸蛋煞是可爱,傻笑一会像是意识到什么,扔下一句“我去忙了”转过身跑向中殿,没跑几步突然停下,转过身对吴铭大声说道:“你,你像大哥哥!”
吴铭撑着拐笑问:“真的?”
小承元兴冲冲扭头就跑,一溜烟消失在中殿后门里。吴铭忍住笑意,站了很久才摇摇头继续散步。
暖阳冲破迷雾普照大地,游走一圈满头是汗的吴铭来到水池边,放下拐杖坐在石板上,仰望蓝蓝的天空和游荡的白云,心中顿时涌起阵阵惆怅。
良久,吴铭长叹一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迹,轻轻俯下身想掬水洗脸,指尖接近水面时,浮荡在幽幽清水中的陌生脸庞,令吴铭全身僵硬心绪大乱。
倒影的这张脸……怎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