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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沉,中城石碑胡同突然出现一队兵马司逻卒,他们直扑陈家客栈而去,眨眼间就把客栈团团围住。
半个月前,高拱上《禁奸伪以肃政体疏》,司礼监照内阁拟旨批红:“近来无籍棍徒,潜往京师,奸弊多端。地方官全不缉查,好生怠玩。这所奏依拟通行,五城御史严加盘讦拿究,敢有容隐的,一体治罪不饶。歇家不举者,与同罪。还着都察院榜示禁约。”谕旨颁下,都察院出了榜示,五城巡城御史督率兵马司,全力缉拿走空之人,民众或主动、或被迫,也不时到兵马司举报。巡按中城御史王元宾接到店家密报,言陈家客栈有可疑人员鬼鬼祟祟出没,即批交兵马司差一档头,带着三十多名逻卒,前来缉拿。
此时,客栈的一个房间内,有几个彪形大汉把一个中年人围在中间,坐在中年人对面的另一个中年男子,从袖中拿出一份文稿,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嘿,顾兄,颜料银之事,徐家三少爷并未有意诓骗,只是想拿回张银所欠银子,不意出了这么多事,三少爷也很内疚,命小弟前来会顾兄,愿以两千两来补偿顾兄。”他一惊一乍地“哎呦”了一声,“顾兄啊,我徐五忙活了半辈子,田产房屋都算上,才一千五百两啊!你一下子就得两千两嘞!”
被叫做“顾兄”的,就是顾绍。手拿文稿的,是徐府管家徐五。
顾绍听了徐五的话,摇着头,恨恨然道:“说什么不是诓骗!他取了颜料银,搞得我家破人亡,拿两千两能抵偿两条人命吗?”
“嘿嘿嘿,顾兄,那是你顾家的人不担事儿,自寻短见,与徐家无干系。”徐五道,“就算是徐家诓骗了你,你又能怎样?把徐家搞倒了,你家两条人命就换回来了?”他突然仰脸大笑,“哈哈哈!你也不想想,谁能搞倒徐家?”他伸手拍了拍顾绍的手臂,“顾兄啊,别犯傻,识时务者为俊杰!”
“徐家做的事,天理难容!”顾绍冷笑一声道,“别以为就徐家人聪明!你来京后找我,我却躲在暗处跟踪你。你去了谁家,干了甚勾当,我都了如指掌!”
“你吓唬谁啊!”徐五撇嘴道,有些心虚。
“别忘了,沈元亨做过你们徐家的账房。”顾绍道,“还有那个徐忠,你应该认识吧?当年去苏州为美玉商号采买吴丝,出了事,徐家却一口咬定他是骗子,他家里人到官府控告,又被徐家打折了腿。沈元亨和徐忠,可都在徐府做事多年,有内线,徐府的那些龌龊事,透过他们,我也了如指掌!”
徐五狞笑道:“嘿嘿嘿,废话少说!你只要在这张契书上签字画押,两千两银子便是你的,回家购地买屋,过你的安稳日子!”他鼻孔中发出重重的“哼”声,“不的,休想走出这房间半步!”
徐五从张居正府邸回到住处,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与顾绍签署一份契约,徐家给付顾绍银两千两;顾绍息讼。又委托歇家出面,与顾绍联络,将他哄圈于客栈,徐五拿出契约,胁迫他签署。
一个彪形大汉怒目圆睁,挥拳在顾绍头顶上扬了扬,正要落下去,忽听门外有动静,忙开门察看,不禁“啊”地一声尖叫,一群逻卒“忽”地冲了进来,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走,却已来不及了。
“给我搜!”档头命令道。
须臾,徐五所带物品被搜了个遍。
“这是什么?”档头拿出一个函封,问徐五。
徐五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后悔不迭!昨日只顾想哄圈顾紹的事了,孙克弘交他的禀帖、礼柬还未来得及销毁!档头看了一眼禀帖、礼柬,道:“这不正是替人买官的吗?统统带走!”
“什么?!徐阶的管家?!”巡城御史王元宾一听禀报,不禁大惊,“我要亲自勘问!”
须臾,徐五被带到王元宾的直房,跪地叩头。
“你叫什么名字?”王元宾问。
“小的叫徐五。”徐五答。
“我问的是你的原名。”王元宾道。他从顾绍的揭帖里已然知晓,投献徐家的人,都是改了姓的,故有此问。待徐五答毕,王元宾拿着孙克弘的禀帖、礼柬问,“这是怎么回事?”
徐五把徐州遇到孙克弘的过程,交待了一遍。
“这个呢?”王元宾拿着尚未签署的契约问。
“顾绍在京城上控,徐相爷担心有损声誉,特命小的把他阻劝回去,这是小的想的一招。”徐五答。
“既然答应替孙克弘买官,你都找了何人请托?”王元宾又问。
“这个……”徐五支吾着,“没、没有找谁。小的晋京后,听说仕路清明,不敢请托。”
“你投献徐府,大干法条;又替人买官,故犯禁令。”王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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