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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陆文正,却依旧逗留京城,他在等张守备伏法的那一天。大理寺开堂的那几次,他都去旁听了,可审得都无关紧要。这次依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便退堂了。
“黎大人,这都没审出什么来,怎么就又退堂了呢?此时就该动大刑才是啊。”陆文正拦住大理寺卿,有些不愤。
“陆大人,我们大理寺以德服人,从不用刑的,今日看他那样,是不打算说了,那便熬着吧,总有他熬不住的一天。”大理寺卿说罢朝陆文正拱了拱手,走了。
陆文正微叹一声,官场上官官相护,看来官银一案牵连甚广,在大理寺是查不出来了。陆文正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座轿子落在大理寺牢门前。
轿夫将轿子一押,出来个身披斗篷的人,不多时,大理寺卿弓着腰过来开门,那身穿斗篷的人背着手独自一人走进了大牢内。
“张大人。”身披斗篷的人站在木柱前,瞧着里面的人。
张守备闻言缓缓回头,笑道:“国舅爷,还是来了。”
“是啊,总得来看你最后一面。”杨国舅拿下斗篷,“说说吧,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国舅爷,下官别无他愿,只求国舅爷让我见见我的儿子。”张守备动了动发干皴裂的嘴唇。
“不方便,眼下他们母子暂住在京郊的一处破房子里,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照顾他们母子,甚至会给你儿子银两,助他科考。”
“不!!”张守备本来死气的脸上有了表情,连忙站了起来,“下官只求他母子平安,子辽他卖卖字画,教教幼童,也能过活。”
“令郎才华横溢,怎么能就此埋没呢?”杨国舅一副好心的模样,“我可是为了你们张家好啊。”
“国舅爷。”张守备扑通一声跪下,“只要,国舅爷不打扰他们母子儿子,下官,可以速死,免国舅后患。”
“张大人,这话说得,老夫可就不爱听了。”杨国舅微微转了身,背着手,声音已经冷了。
“下官,下官说错话了,求国舅爷看在下官曾在麾下效力的份上,让他们母子平安度过此生吧。”张守备跪在地上声声求饶。
“罢了,你既不想让儿子做官,那老夫也可省力了。那么,接下来,谈谈你吧,下狱至今,迟迟不‘走’,为了什么?”
张守备闻言阖上眼:“只想再见儿子一面,只要国舅爷让下官见见我子辽,下官死而无憾。”
“也罢,今夜安排他来见你,见了之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杨国舅说罢将斗篷批上,遮掩好,走了出去。
张守备瘫在地上,这辈子,生命马上要走到尽头了。
到了夜里,张守备就一直睁着眼等,等见儿子最后一面,等到后半夜,正疑惑的时候,听见外面细微的脚步声,连忙站起来,走到木柱前,往外看。
“爹!”张子辽站在牢房前轻轻唤道。
“嗳,子辽啊。”张守备唤着儿子的名字,浊泪也随着流了下来,“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爹,他们都说爹没救了,爹走了我和娘怎么办啊?”张子辽悲痛地哭了起来。
“不要哭,听爹说,爹在京城校外崔教头那里放了一笔钱,足有一千两,你去取出来,带着你娘离开京城,记住了,明天一早你们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爹!”张子辽连忙擦了擦眼泪,“爹,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不要管爹了,爹这辈子被自己毁了,子辽啊,官场险恶,爹一个清清白白的书生进来,十几年就染黑了,这官场进不得,你以后万不可再去考科举了。”张守备说着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对了,崔教头那儿还有爹记录的账簿,你要好好保管,等来日时机成熟了,你就交给你陆伯父。”
“陆伯父?”张子辽想起陆文正,眼神充满了恨意。
“对,交给他,他为人正直,不会对你挟私报复。”张守备说着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记住爹的话,从今往后,你只能靠你自己了。爹,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张子辽含着泪给张守备跪了下去。
“好了,快走吧,快走吧。”张守备难掩悲痛。
“子辽跟爹拜别了。”张子辽哭着站了起来。
“快走,别被人发现了,快走吧。”张守备声声催促,眸子里却是万分不舍,父子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张子辽在父亲催促声中,慌乱地转了身。
张守备紧紧地靠在木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灯光下儿子的背影。
“儿子啊。”张守备哑着嗓子,从声腔中发出一丝声音,直到看不见儿子的身影后,他方才垂下眸子,慢慢转身,仰头大呼:“苍天啊!!!”
吼罢,张守备猛得朝墙冲去,轰的一声,张守备直直地倒了下去,自此魂入黄泉,再无恩怨再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