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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不去了。”
这个人衣冠楚楚演技精湛,十分关切地说:“那怎么办呢?”
程恩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不知道。”
然后他说:“不然我送你去酒店,给你开个房间,等你哥的电话打通再说。”
程恩恩继续哭:“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去住酒店。”
他思考片刻,最后才道:“你如果不介意,在我这儿将就一晚吧。”
程恩恩怎么可能介意,感激涕零地对他鞠躬:“谢谢与城哥哥。我只住一晚,明天找到钥匙就回去,我不吵的,不会打扰你休息。”
江与城扶了她一把:“不用这么客气。你是礼扬的妹妹,就是我妹妹,当成自己家就好。”
“……”
假惺惺!
程恩恩脑子里又乱又懵圈,琢磨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将这个颠覆她过往认知的真相消化掉。
“那你……那你……”她起了三次头,才把话说完整,“你喜欢的一直是我吗?”
这个搞错了十年的误会,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江与城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许对这个直脑筋的傻瓜,他早应该直白地说出来。
“我每天为你做饭,帮你补习,带你去玩,哄你开心,你以为,我是为的什么?”
“我以为你人好。”程恩恩小声说。
“那我吻你呢?”
程恩恩觑他一眼,再次小声说:“我以为你被我勾引了。”
“……”江与城无奈地叹气。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程恩恩瞅着他,尽管小心翼翼地努力掩藏,眼睛里还是泄露了一丝期待。
江与城却坐了回去:“既然你要离婚,这个答案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兜兜转转到最后,原来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心里装了很多年的一块石头仿佛也除去了。程恩恩抑制不住地感到开心。
但那点小雀跃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来势汹汹的、几乎将她压垮的遗憾和懊丧。
原来他一直是喜欢自己的。她自以为的“强迫”,自以为的“卑微”,自以为的“拖累”,明明是你情我愿啊。
他们明明有一个两情相悦的开始,却因为这个“误以为”,将十年的婚姻经营成了这副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的信念,让程恩恩脚踏实地地向上生长着,内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平和。今天却忽然又乱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离开了地面,在半空中飘着,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江与城很想乘胜追击,顺便将离婚这场闹剧终结在这儿,但看她六神无主的样子,许久的安静之后,只是问:“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程恩恩的肩膀都耷拉下去,艰涩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心里有点乱……我竟然搞错了这么多年……”
程恩恩对她和江与城的爱情的所有认知,都建立在这个误会的基础上,后来的不自信,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一句无心的话,一个错误的理解,听起来渺小不值一提,但潜移默化中已经影响了她的思维,从而影响了许多时候的决定。
“你搞错,并不影响它的存在,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江与城笃定从容的口吻,仿佛带着安定的魔力,“一直都是这样。”
程恩恩惴惴不安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江小粲从房间里出来时,江与城已经走了,他把剩下那份草莓塔用小盘子装好,又拿了一只小叉子,端过来给程恩恩吃。
程恩恩看起来垂头丧气。
江小粲切了一口喂给她:“爸爸欺负你了吗?用不用我帮你报仇?”
“没有。”程恩恩张口吃掉,很甜,她的表情却苦巴巴,“是我欺负他了。”
江小粲一脸怀疑:“你确定?”
程恩恩点头。
江小粲一拍大腿:“那你怎么不叫我出来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程恩恩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几天复习的时候果真是受到了一些影响。考试在即,压力和紧迫感让她依然保持住了步调,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紧张也在逐渐加重。
没有在学校里与广大高三考生一起学习,程恩恩只能从倒计时日历上不断减小的数字,才能感受到一些高考的氛围。考试当天,她自己开车到达考点,下车的刹那,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入耳,才终于找到了那种真实感。
穿着校服的学生一批批涌来,程恩恩深吸一口气,俯身拿起装着文具和证件的透明袋,关上车门,走入人流中。
这些考生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一路上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有的在交流保持心态的心得,有的在互相检查有没有漏带东西,甚至有的还在争分夺秒地背单词和文言文。
许多家长陪同孩子一起来,不放心地叮咛:
“注意时间,考场应该都有挂钟吧?你作文写得慢,一定要留足够的时间……”
“不要喝太多水,渴了先忍忍,考完再说……”
“笔都带够了吧?两支不够吧,再去商店买一根……橡皮带了吗?”
——程恩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文具袋:三支黑色水笔、一支涂卡铅笔、一管铅笔笔芯、一块用的最顺手的橡皮……虽然第一场是语文,尺子她也带上了。
没有家长陪同的,也基本都有老师和同学在侧,程恩恩似乎是唯一一个孤身一人前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高考,走在准备参考这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全国性重大考试的考生当中,忽然想起哥哥。
不知道他当年走在这样的路上,是不是像她此刻一样心里没底。
程恩恩到达考场,负责安检的监考员看到她目露诧异,接过她的身份证和准考证,目光反复地在她和证件上来回扫视。最后问:“27了?”
刚刚安检完的考生正进门,闻言回头;身后还排着不少人,程恩恩沐浴着十几道惊异的目光:“是。”
像这样的大龄考生毕竟还是少见,监考员的问题有点多:“怎么现在才来高考,高三落榜了?”
“不是,错过了考试。”程恩恩回答。
“那你这等的有点久啊。”
其实还不是因为学习不行——两个监考员相视一笑,流露出的便是这个意思。即便是什么原因休学,或者像她所说的错过了考试,正常人都会选择来年复读,哪儿会等到27了才来。
程恩恩没说话。
监考员举着金属探测仪正要往她身上检查,程恩恩忽然抬手挡住:“对不起,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
拿回证件,拎起放在门外的书包,程恩恩转身走出那条走廊,转过弯,便开始奔跑起来。
她跑下楼,逆着人流一直跑出校门,站在最后的一段台阶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学校。
她抱着书包在台阶角落蹲下来,无视身旁经过的考生和家长,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第一声“嘟——”声响起,她眼眶里就冒了泪,吸了吸鼻子,忍住没哭。
电话很快接通,没等那边的人说话,她便喊了一声:“江与城。”
不管是不是要离婚,她在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哪怕是去年最恨他时,出车祸意识昏迷的刹那,最先想到的、最想找的人,都是江与城。
听筒里传出男人磁性的嗓音:“怎么了?”
“我今天考试。”程恩恩捏着书包的拉链说。
“我知道。”江与城稳得一批。
你知道什么,粲宝儿一大早就发信息祝我考试顺利,你一个字都没有。程恩恩腹诽,但莫名地跟着稳了一点,刚才被取笑的尴尬和委屈也缓解了。
“我有点紧张。”她说。
“紧张什么。”
程恩恩刚想回答,忽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点奇怪,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头让右边一扭,看到一截笔挺整洁的黑色西裤。
视线顺着笔直的裤腿往上爬,江与城站在那儿,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挂断了电话。她诧异地站起来。
“——还没选好上北大还是清华?”江与城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话。
程恩恩原本都快好了,一瞧见他,委屈劲儿全他妈回来了,比刚才还强烈一百倍。
一开口就带了点哭腔:“他们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