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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韩青松,“一回来就没鼻子没脸的,啪的拍给我一把刀,这是什么意思?还想给我一刀子?”
高卫东进来的时候其实知道点事儿的,他下意识地放轻步子,别说他,他俩加起来也不够韩青松揍的。毕竟部队下层爬起来的,和文职干部升起来的那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
韩青松看了他俩一眼,轻哼一声,也不管那把刀直接走了。
韩青松一走,屋里凝滞的气流恢复涌动,压抑的气氛也瞬间松缓。
高卫东舒了口气。
李副局骂道:“神马玩意儿!”亏得自己以前还总夸他,想提拔他,照这么看,要是自己当局长,第一个先把韩青松给踹公社去当什么狗屁的公安特派员!
高卫东想了想,大致也能知道什么事儿。县城这地儿是归李副局管的,他怕韩青松抢功劳,如今看得死死的,绝对不允许别人插手。于是那些不务正业的、犯事儿的,少不得就闻风而动,有事儿就跑来躲着,在县城搞事。
韩青松的人是公社公安特派员,在县城是没有公安权力的,别说抓人,连正常问询都算逾越。
李副局盯得很牢。
这无疑就给韩青松的很多工作造成掣肘,间接给不法分子庇护。
可李副局不管这个,在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地位不能被人威胁!
这时候他下面的人来报告韩青松抓了人,在审问室呢,李副局立刻就要去提人,“他凭什么在县城抓人?审也是我们审。”
高卫东慢条斯理道:“李局,这案子你怕插不上了。”
李副局瞪了他一眼。
高卫东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那把刀:“这是行刺韩局的刀,敢行刺副局长,副局长当然得亲自过问,你还真不能插手。”
李副局一怔,有人刺杀韩青松?他第一个念头,谁?他妈的绝对不是我!第二个念头,这混蛋终于惹众怒,有人看不惯他要作了他?第三个念头,卧槽了,哪个活腻歪了的要和韩青松比力气?最后又是,妈蛋,在老子地盘动手,这不是给韩青松机会插手?你有本事你在县城外面杀,杀他八百回老子不待管的。
于是,这个案子李副局不能插手,还不得干啥,不得有小动作。因为如果他动一下,韩青松就可以怀疑是不是他有牵连。
所以李副局不但不能动,还得老老实实地配合,恨不得韩青松赶紧还自己清白。
最高兴地莫过于孙卓文,哈哈,之前被李副局的属下压着,气得他都想回公社了,这会儿韩局审案子,要什么资料问什么情况,那些狗日的没有一个敢不配合的。
这案子表面没啥,都不是案子,就是范除夕认识纺织厂几个人,能从人家那里倒卖布料。他就四处倒卖,到了嘉山大队,他喝了点酒,一上头就吹牛,跟人家说自己要多少弄多少。村里正好有红白喜事的需要,孝顺儿子想表示一下,披麻戴孝的白布不能少,但是凑布票连两身孝服凑不齐,所以就想跟范除夕买。结果范除夕拿不出来,因为纺织厂的人没许诺他那么多,就耽误了人家孝子表孝心。
翻来覆去也没花样。
就这点事儿,不至于让潘士农动刀对公安行凶,除非他是有目的地出手,那他就是知道韩青松,奔着他来的。而韩青松自觉跟这些人并没有恩怨,如果被人嫉恨,那就是因为公务。
韩青松自认在公务上也没有什么冤假错案,毕竟他也没办过多大的案子,不至于让人上来就捅刀子。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事。
他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走进审问室,说是审问室不过一间小屋子,一桌三把椅子。潘士农被反铐着坐在椅子上,对面是一个公安和孙卓文。反复问了好些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韩青松把笔录拿起来看了看,漫不经心地瞥了潘士农一眼,“你和哪个公安有仇?”
“公安没有好东西!”潘士农冷哼,眼神阴鸷,似乎他就是仇视公安,和是谁没关系。
孙卓文一拍桌子,“公安有坏的有好的,我看你这样的坏分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韩青松看他不说,就对孙卓文道:“去他大队查,看看有什么旧情。”
孙卓文就去安排。
韩青松走到潘士农身边,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招谁教的?”
潘士农:“没人教。”
韩青松:“普通人没有这样的巧劲和刀法。”原本跑着,突然停下朝后跃起来,还要在瞬间出刀,除非练过根本做不到。
潘士农就是不承认只说自己练的,就会这么三四招。
韩青松也不逼供,就让人先把他好好关起来,“等罗海成来,把他交给罗海成,其他人一律不许接近。”
“韩局,你放心。我守着他。”
韩青松倒不会怀疑是李副局安排或者会灭口,没这么复杂,但是他也想用这个人做文章,打破县城的缺口,李旷久的划地盘行为实在是妨碍工作。
他趁着这个机会,把罗海成那些人调过来,集中对县城梳理一遍,重点突击,打打新起来那些团伙的气焰。
从去年开始小偷、入室盗窃、算命、骗局这些不法分子又多起来。好在因为管控严格,还没有什么拦路抢劫、入室抢劫的,没出过人命。但是这也足够破坏治安的,给市民和社员们造成很坏的影响。
普通人只会说最近怎么小偷多起来,想不到别的。
韩青松却知道,没有一个小偷是孤立的,小偷不是凭空出现,也不是凭空就会的。他们是有组织、有训练的。他有理由怀疑和前几年拐大旺入伙的是一批。那时候他抓了一些小喽罗,但是上头几个人却没抓到。
经过这几年,他们又训练新成员,完全有可能。李旷久的不作为,简直就是这些团伙儿的温床!
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个团伙。
韩青松安排一下就去外面走走,捋捋思路,在人民路上走了两趟儿就看到林岚骑着自行车回来。
“三哥!你啥时候回来的?”林岚看到他出现在眼前甭提多高兴,尤其晌午才想起那么不开心的事儿来,这会儿激动地自行车不会骑了,直直冲着他撞过去。
韩青松也不避让,大手抓住车龙头,稳住自行车,手臂一伸就把林岚抱下来。
他道:“回来有一会儿了。”
林岚看他眉宇间笼着一丝疲惫,心疼道:“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吃饭啊?”她踮着脚尖,攀着他手臂,给他顺了顺眉心。
他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扶着车把,“休息了,在下面大队借住。”看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温软又留恋,顿时让他心里有些软软的,补充道:“吃得挺好,他们大队正好杀了一头猪。”
林岚笑起来,“哎呀,还有猪肉吃,小生活不糙。今天晚上咱们早点回家做饭吃吧。”
韩青松点点头:“这就回去。”
两人回了革委会,韩青松去跟孙卓文说一声,等罗海成来了把案子交给他。
“告诉他清场计划,他知道。”
孙卓文:“好嘞。”
林岚回了一趟自己办公室,出来和韩青松一起回家。
孩子们也刚好放学回家,见到两人回来,三旺和小旺飞奔过来,一人一边扑在林岚身上。
小旺:“娘,我好想你啊。”
三旺:“林干事,好巧啊。”
林岚弹了他脑门一下,“今天上课怎么样?”
三旺:“认真得很,比游泳都认真,放心吧。”
大旺和麦穗、二旺跟在他俩后面,二旺开门,这时候高凌兄弟俩也跑过来。
“韩叔叔、林阿姨。”兄弟俩很有礼貌地问好。
高宇被他哥哥逼着,一脸的勉强,不敢往大旺跟前凑。
韩青松点了一下头,二旺开门,他就跟着进去。
高凌道:“韩旺国,明天一起打篮球啊?”
大旺:“看看再说。”
他还要去练车呢。
看他没有邀请他们家去玩儿的意思,高凌很失落,又看了麦穗一眼。结果麦穗已经推着三旺小旺家去了,根本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高凌:“……”也是够了,他哪里就得罪她了?
高宇拉着他让他赶紧走,有病啊,非要往韩旺国跟前凑,想让他踹你还是怎么虐你啊。
林岚回头看俩人还在门口,寻思要不要邀请他们过来玩。
大旺:“吃过晚饭找你玩。”
高凌立刻笑起来,“好,那我等你啊。”
进了屋,林岚一家先做饭。
家里有之前囤的腊鸡、腊肉,都冻在院子里的小缸里用板子盖着,这会儿拿块腊肉出来洗洗化开。做一个腊肉豆皮炖白菜,再炖上别的咸菜,馏上发面卷子,灶膛里再烧几个红薯。
因为两个炕都要烧火,另外一个锅再做个紫菜蛋花汤。
三旺小旺帮忙烧火,二旺和麦穗做饭。
装完锅以后,二旺看看家里面卷子吃没了,得发面引子明天蒸面卷。
现在他们家生活更好,基本都吃细面,日常主食就是细面馒头、卷子这些,不再做玉米面和细面的二合面饼子。玉米面留着做玉米糊糊、摊煎饼,再就是掺着红薯、小米,大豆等,高粱是不再吃的。
蒸出来的发面饼子卷子,自然比死面烀出来的好吃得多,暄腾软和,口感好,养胃,死面的吃了容易烧心。
吃过饭,麦穗和二旺领着俩弟弟做作业,学习,大旺去找高凌玩儿。
三旺看小旺才几天就回归爱学习好孩子行列,少不得也得做出爱学习的样子,就算装,也要装得像模像样的。
做完作业,小旺用他所学不多的英语单词做了一首很简单的歌曲,旋律明快简洁,唱起来让人心情愉悦。
他还让二哥弹吉他给伴奏。
林岚和韩青松散步回来,正好听到孩子们唱歌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就落在实处,踏实得很。
她让韩青松早点洗洗睡。
他们在洗手间里装了一个简单淋浴的装置,家里有炉子,热水不断,淋浴就方便。她让韩青松去洗个热水澡,回来睡得舒坦。
今晚林岚没等孩子们,她和韩青松就先熄灯了。孩子们也知道韩青松这几天不在家下乡辛苦,都不再大声说话,关了门和收音机,看书的刷题的,安安静静的。
林岚心里有事儿,躺着一动不动。
韩青松翻个身搂着她,“想什么呢?”
林岚笑了笑:“睡觉呢,能想什么啊。”
韩青松就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亲了亲,大手轻轻地摸着她光洁的后背,“还不到九点。”有点早。
林岚:“你晚上要不要去找罗海成?”
“不用,他知道怎么做。”他最近下乡都带着罗海成和韩青云,罗海成比韩青云成长更快,所以他就让罗海成负责这个,让韩青云还管各公社的汇总工作。
“三哥,你下乡有危险没啊?”林岚枕着他的手臂,向他又靠近一些,只要他在,被窝里永远热乎乎的。
“能有什么危险?没有的。都是些普通百姓,起点口角,和大队干部闹矛盾,没什么要紧的。”韩青松说。
“那今天是咋回事?”林岚在革委会的时候没问也没说,可听人家说今天韩局遇到危险,有个男人拿着把刀子要砍他,可把她吓一跳。
虽然她是先看到韩青松好好的,再听说有人动刀子,心里还是有些发紧。
有这一个男人,那还有没有别的呢?
韩青松:“有人在集贸市场打架,我去拉架,把人顺便带回来盘问。”
那几个买布的社员都是贫下中农,教育下拉倒,刀子都不能没收,还得还给他们,就放他们回去。
但是潘士农和范除夕却要扣留一阵儿,摸摸底再说。
他怕林岚担心,自然不肯说潘士农当时那一刀是冲着他来的。说实话,如果别的场合看到潘士农耍刀,他会夸一句耍得不错。这会儿么,自己给他抓起来,自然要好好审问这刀法哪里学的,跟谁学的等等。
虽然学刀不犯法,乡下不少人当过兵、或者跟着旧社会的武师学过,但是都要有迹可循。他只要说出来,那就可以让人去查,看看这个来源是干什么的,见不见的光。
如果不怕见人,那潘士农自然会说。
但是潘士农翻来覆去说自己刀法是家传,他爹当年会耍两招,教给他,他无师自通,练得多就会更多。
韩青松也不乱怀疑,等明天去潘士农家调查问问,看看村民邻居们怎么说。
林岚把脸贴在他胸口,柔声道:“三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坏人是抓不光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要有人,就会有好人坏人。你只需要抓那些罪大恶极的,抓到就狠狠惩罚。那些无关紧要的,就交给他们自己爹妈教育吧。”
毕竟他们就那么几个公安,如果抓满城的小偷小摸,又怎么抓的过来?抓到了也不能狠狠处罚,顶多教育骂一顿,耗费精力。
就说现代社会,公安系统发达,坏分子也只多不少。
韩青松翻了个身平躺着,让她趴在自己胸口可以舒展些,“你说的对。”
“除非有极大的把握瓮中捉鳖,我们不能把对方逼到绝地。如果有余地,他们就有顾虑,不敢铤而走险。一旦进入绝地,他们再无留恋,就容易鱼死网破。咱们不能拿自己去碰他们那些粗制滥造的瓦砾。”林岚趴在他胸口,抬起头来,虽然屋子里光线极黯,她还是能准确地看向他的脸部。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微不可查的请求,落在他耳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动听,让他无法拒绝。
他已经再不能像在军队那样义无反顾不计生死了。
他扣着她的脑勺压向自己,亲了亲她,“听你的。”
林岚笑起来,趴在他胸口,“三哥你真好。”
他心神一荡,翻身将她覆在身下,“还可以更好。”
林岚:“你下乡怪累的,咱们还是睡觉……吧。”
他已经不想再说话,只想用行动来表示他是真的想和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