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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用费尽心思争来争去了,多么累啊……”
香圆咋舌:“公主,这阖宫上下,就是您最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如果那样,那圣上又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对您另眼相待呢?这样多好,就让她们去白费心思吧。”
“是么……”荣显仰躺在床上,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洒金蔷薇花帐子里垂下的香薰球,“你以为,我就不累么……”
“公主累了么?”聂勉真缓步入内。
“泉弋!”荣显翻身从床榻上跳下来,“你回来了。”她十分欣喜地想与他分享今日戏弄李延慎时的历险,又觉得惭愧,不自主地躲避着聂勉真的眼神。
聂勉真笑着:“臣请罪,公主步摇上的珠子,臣没有找到。公主可自己找到了么?”
荣显讪讪笑道:“这样的小事,我怎么会怪你呢?那珠子……”荣显嗫嚅着,实在不愿意太子送给自己的步摇残缺着,却也没有勇气立即承认。“那珠子,我没有找到。香圆,你找到了么?”
香圆略怔了一下,就收到荣显公主的眼风,忙答道:“啊,是,找到了,我在外面的花园里偶然拾到的……”
“原来如此,”聂勉真点点头,“看来珠子没有丢,丢的却是铃铛。”
“铃铛?”
“不错,方才外间的人说,公主裙角的铃铛丢了一枚。”
荣显叫人捧来了那条裙子,裙角缀着的铃铛确实少了一个。
聂勉真笑问:“公主,这回可还要臣再带着人去园子里找?”
荣显嗔怪地瞪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笑了起来。
“不用了。”她抿着嘴角甜美的弧度,脸上有一种往昔不曾有过的明艳。“如果……总之,那铃铛,大概会自己回来的吧。”
一顶檐子,抬着卢贵妃和禄平公主回到了丽景院。
“今天可是辛苦公主了。”卢贵妃身边的女官凌华殷勤笑着,低声唤来禄平的乳母,将那困倦的小人儿从母亲的臂弯里接了过来。
“有什么辛苦?在父亲跟前尽孝,是她的本分。”卢贵妃脸上笑意淡淡的,揉着酸软的胳膊。她将手交给了凌华,由她搀着步下檐子。“陛下竟然将这逾制的檐子赐予我们母女代步,也是感于禄平的孝心。”
但她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荣显不经意的那一番话,陛下在替爱女抚慰自己心中的怨懑,徒劳地试图抹去这睚眦之恨。
等看着禄平在东厢的软榻上沉沉睡去之后,卢贵妃替爱女捏了捏锦衾的被角,然后带着凌华走了出去。
穿过翠竹掩映的小径,卢贵妃走到了垂花门外的西侧厢。
门口两名上了年纪的宫人,穿着一个式样的宫制襦裙,正蹲坐在小杌子上昏昏欲睡。
凌华上前推醒她们:“夫人来了。”
卢贵妃不悦地皱皱眉,步入了丽景院西厢。
“姐姐,你来了。”
卢修仪肩上盖着胭脂水色的披帛,松松地绾着头发,倚着软枕温煦地笑了。
“还未到点灯的时候,怎么就卧在床上了?”卢贵妃走到妹妹床边坐下。
修仪慵懒地叹息着:“反正陛下也不会来看我,什么样都没区别呢。”她的指尖绕着圈圈柔滑青丝,柔谧的阳光铺洒在她的面孔上,那一脉温顺的姿态美得让人心悸。
卢贵妃点点头:“如果你在陛下面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至于被我禁足。”
因着那日在陛下面前的轻狂,卢贵妃私下令妹妹在丽景院中闭门思过,在陛下面前也一直称病,不准她再制造更多能够被皇后握住的把柄。
“姐姐还在生我的气。”修仪轻轻笑了。“我只是看不惯陛下对荣显的娇宠,才多说了几句。”
“这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么?”她在家中对庶妹颐指气使成了习惯,语声里有自然的上位者的气势。
“你这是帮禄平么?你这样只会让陛下更厌弃她。公主和妃嫔不同,她们生而高贵,不需要伪装地柔弱来满足男人隐秘的自尊心。圣上根本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尽管流着郭氏血脉,却只会卑微而哀戚地乞求自己的宠爱。”
卢贵妃声音里充满了愤恨,却并不全是出于对妹妹的责备。
“可姐姐不也什么都没有做么?你眼睁睁地看着荣显占据了圣上所有的宠爱,而对禄平却……倒好像其余的孩子都不是他的骨血。”修仪垂下眉目,声气酸涩。
“你以为削薄一个人的宠爱只需要在皇帝面前痴缠就可以了?如果是这样,那皇后也不会稳坐中宫这么多年了。”卢贵妃嘴角浮起讥诮笑意,“你那种不自量力的尝试,只会招来君王的冷漠与反感。”
修仪不甘地反唇相讥:“我看是姐姐已经放弃了入主中宫的雄心。”
“够了,我不想听了。”卢贵妃沉下面色,“你只不过是禄平的姨母,这一切都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卢贵妃不耐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弥漫满室的浓郁昏沉的暖香。
“等一等!我只是不想让孩子永远被荣显压着一头……”修仪急切地挽留着姐姐。
卢贵妃却已经厌倦了这个妹妹的浅薄与冲动,她本应该作为自己固宠最重要的助力,现在却只能成为自己的麻烦,甚至可能拖着自己一同坠落。卢贵妃彻底否定了修仪的价值,对她的呼求充耳不闻,捂着鼻子向外走去。
——这满屋子轻浮的香味,就像她浅薄的智慧一样令人厌恶。
直到卢贵妃听到了下面的话,她像是陷入胶泥的雀鸟,怔愣着止住了离去的步伐。
“姐姐,已经三个月了!”
卢修仪酸涩而甜蜜地笑着,“我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