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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她抬眼看去,却见墨离两眼紧紧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火,似乎要将她化骨成灰,紧拧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
“殿下,虽然我也明白,莫明其妙地失去童贞还不知道到底献给了谁是件很痛苦的事,”宁天歌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仰着头很是体己地劝慰“但是你要往开处了想,就当占了便宜的人是你,或者就当是献给了自己的双手”
她自发地闭了嘴,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要发飚,尤其那双如镜湖的眸子,此时都已掀成了海上飓风。
“宁——天——歌!”咬牙切齿的声音,她决不怀疑,若再多说一句,就会被他大卸八块。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她识时务地闪到一边。
墨离气得不轻。
她清楚地听到他急促的呼吸,还能感觉到他正极力克制着体内即将勃发的火气,还有那波涛汹涌的眸子
她觉得自己错了,多么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温柔如水的一个人,硬是让她折磨出了魔性,说实话,她还从未见过墨离发火的模样。
从她见到他第一面到现在,一次都没有,中媚毒那晚的算不上。
默立了片刻,自我感觉他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她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你去哪?”墨离向她看来,语气不太好。
“我去看看冉忻尘,出狱之后都没有见过他,好歹他那段时间对我还挺上心的。”宁天歌朝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挺上心的。”墨离似乎自语般哼笑一声,举步跟在她后面。
宁天歌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转身见他一步一趋地跟着,不由皱了眉“殿下这是”
“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不如一起去看看,顺便谢谢他那几日对你的上心。”
“”宁天歌换了个方向,朝宫外走“算了,我还是改日再去吧。”
“这倒奇了,为何我一说同去,你就不去了?”墨离亦跟了上来,眸子里似乎还夹带着火星沫子。
宁天歌一顿,回过身来“因为殿下的眼神告诉我,殿下居心不良。”
“”——
是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大片乌云遮天蔽日笼罩在京都城上空,城内旗幡飞卷,寒风凛冽,沿街店铺早早关门,将近子夜,更是宛若一座空城,巷道空无一人。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过半座都城,悄无声息地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宫,最后落在后宫最为偏僻荒凉的一个角落。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宫。
一个破败的院子,一间不能称之为宫殿的残旧屋子,窗子上的窗纸补了又补,依旧不堪狂风的肆虐破了几处,在风中呼拉呼啦地翻飞着。
满目的凄惨。
冷光自眸中闪过,黑影并未在外面停留,而是直接推开了门,老旧的门便发出吱呀一声,有人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听声辩位,她走过去伸手一点,精准地找到睡穴,砸巴着嘴的人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掩上门,她掀开隔帘,取出火折子点亮。
“谁!”床上的人猛地转过身来,紧张地看着她“你是谁?”
她看着这个往日里养尊处优没有吃过一天苦头,此时却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女人,笑了。
多么讽刺,整天处心积虑想着除去别人的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也沦落到了这般地步,在这之前,她可曾梦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红莺——红莺——”火光照着那张脸,皇后被她笑得毛骨悚然,朝着外屋便喊。
“不要叫了,她不会醒过来的。”她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将唯一的一盏油灯点亮。
屋里笼上一层昏暗的烛光,影影绰绰,几个照不到的角落象是张着嘴巴的怪物,随时等着吞噬一切。
皇后缩到床角,揪着衣领,再也没有了往日目空一切的气势,颤着声问“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问得好。”她慢吞吞地朝她走过去,在她床前三步距离站定,忽然朝她倾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娘娘,你真的不认识这张脸?”
皇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心里有种有很怪异的感觉,总觉得她问得很古怪。
她牵了下嘴角,开始从上往下慢慢揭脸上的皮。
活剥人皮
皇后紧紧地捂着胸口,只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眼睛死死地睁着那张慢慢剥离的人皮,整颗心象是要被一只无形的手扯拽出去。
“那这张脸呢?”将一张完整的人皮揭下之后,她淡淡地问。
“你,是你!”在看清她模样的一刹那,皇后猛然失声惊呼。“没错,是我。”她去取了油灯过来,让皇后更清楚地看清她的脸“娘娘,很意外么?”
“宁,宁天歌,你,你不是男的么?”皇后语无伦次地指着她“怎么,怎么成了”
“怎么成了女的,是么?”宁天歌将油灯搁在床头小桌上,看了看身上突显出玲珑身材的黑色紧身衣,双手撑着床沿凑近她跟前,似乎耳语一般轻声说道“可是,娘娘,我本来就是女的。”
“女的?”皇后两眼猛然睁大“你竟敢欺君!”
“欺君又怎样,难道嫁给你的儿子,认你这个杀人凶手做婆婆不成?”宁天歌直起身,好笑地望着她。
杀人凶手
皇后有片刻的发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褪了血色。
“皇后娘娘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十多年过去,都忘了当年做了些什么。”宁天歌毫不掩饰嘲讽之意“还是说,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了,记不住?”
到底做了多年的皇后,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又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没做过,在确定了宁天歌的身份之后,皇后已不似刚才那般惊慌。
“别想什么事都扣到我头上!”她依旧抓着衣襟,然而神情已倨傲了许多“你母亲是因为生你时难产才死的,与我何关?要说凶手,那也是你。”
“如果与娘娘无关,娘娘又为何会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宁天歌立即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微笑反问。
皇后被她这一驳,顿时哑口。
“当时娘娘想拉拢我父亲,几次三番从中撮合想让我父亲娶你的养妹,结果都被我父亲拒绝。娘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借口说想见我母亲,让我母亲进了宫,之后又将我父亲骗至颐华宫,让他喝下迷心散与媚药,令我父亲误认为你养妹是我母亲,在宫中与你养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而最为恶毒的是,娘娘让我怀抬七月的母亲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我母亲伤心之下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声音越来越冷,宁天歌的眸子在烛火下好似雪山冰晶,直直打在皇后脸上“娘娘,我说的,可对?”
皇后脸色越来越差“这些都是宁桓跟你说的?”
“我父亲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些,都是我自己知道的。”宁天歌唇边冷笑如霜“娘娘,为何你总喜欢用同样的方法,对兰妃娘娘如此,对我父亲亦如此?你就不能想点高明的?”
“高明不高明,只要有效就是最高明的。”皇后傲然抬头,并不否认,亦否认不了。
“可怜我母亲,足足三个昼夜才产下我,只是自己却无力回天。”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血色殷红的被褥,她冷声道“所以,你虽在幕后指使,却是真正的直接凶手,而你养妹,则是你的帮凶!”
“这就是你隐瞒真实身份假扮男子的原因?”
“若不然呢?”鄙夷厌恶之色跃上眼眸“明知仇人辱我父亲,害我母亲,还要嫁给仇人之子?这样的事别说我做不出,就算做得出,这样的儿媳你敢要么?”
皇后没有回答,回想起今日在金銮殿上的种种,她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你帮着老七来害我。”
“我并不是为了帮他,而是本来就想为我母亲报仇,不过是因为我跟他的目标相同,所以有了最好的协作。”宁天歌负手行了两步,对她不屑以顾“要说害,这又怎算得上害,你又何以值得我们来害你,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皇后突然放声大笑“好啊,都向我来讨债来了。”
宁天歌漠然地看着她,并不觉得有何好笑之处。
皇后笑了一阵,渐渐止住笑声,用一种觉得可笑的眼神看着她“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奈何得了我?皇上今日不杀我,以后便也不会杀我,而我的承儿,他又怎会让他的母亲长住冷宫,你们瞧着吧,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想法说皇上放我出去。”
宁天歌则一派怜悯之色“娘娘,你还在做梦呢?你心心念念的儿子,此时正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呢,自身都难保,怎来救你?”
“什么?!”皇后猛地跪坐而起“你说太子怎么了?”
“啧啧,娘娘,你都听清楚了,何必再让我说一遍。”宁天歌摇着头,只觉得她可悲“你的太子儿子,因为行刺天祈安定侯之子而被皇上关入刑部大牢,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
皇后如遭雷击,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还是无法抑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的希望,她的最后的唯一的希望,自身难保!
“是老七,一切都是老七做的,对不对?”她蓦地抬起头来,双眼血红地盯着宁天歌,嗓音尖锐。
“是不是安王做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宁天歌欣赏着她的失态,慢条斯理地说道“娘娘只要知道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们母子已经走入绝路了。”
“不会的,不会的”皇后茫然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承儿一定会没事的,这个罪,不足以被废,更不足以致死”
“我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死,我只知道,你,快要死了。”宁天歌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段白绫。
皇后猛然回神,盯着她手里的白绫,连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你,你想怎样?”
“以娘娘的经验,难道还看不出么?”宁天歌抖开白绫,在她眼前来回晃动着,白绫在灯光下闪烁着惨淡但足可杀人的幽幽冷光,清楚地映在皇后惊恐的瞳孔里。
“你不可以,不可以杀我,我是皇后”
宁天歌不语,只是微笑着一步步走近。
皇后犹在无谓地挣扎“你这样的身子,根本就没力气杀得了我。”
“娘娘可别忘了,在戒备森严的皇宫,我可是在禁卫的眼皮子底下来到这里的。”宁天歌两手绷直白绫,冷然道“娘娘,就由我来送你上路吧。”——
翌日。
冷宫婢女红莺惨无人色跌跌撞撞地冒着大罪跪倒在金銮殿前的广场上,哆嗦了半天才对殿外侍立的太监说明白一句话,太监当场煞白了脸,不敢有半刻耽搁,躬着身子小步急行至皇帝身边,俯首低声说了句什么。
皇帝龙颜一震,什么都没说便大步出了殿。
留下满堂文武心惊胆战,接着昨日的余悸,不知又发生了何等大事,见皇帝朝跪在外头的宫女径直而去,便纷纷出了殿,远远地跟随着。
“你再说一遍!”皇帝脸上有风雨欲来之势。
红莺又重重地哆嗦了一下,抖着已然磕着血来的嘴唇,伏在地上泣声说道:“回皇上,娘娘于昨晚薨了!”
娘娘薨了!
一阵冷风吹过,将这四个字吹入各人耳中,久久盘绕于心头,不散。
元和二十六年,正月初七,夜。
皇后悬梁自尽于冷宫之中,是出于畏罪,还是愧疚,无人知晓。
元和二十六年,正月初八,晨。
皇帝下旨,皇后生前打理后宫多年,虽有过错,但仍有苦劳,是以嫔妃规格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