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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黑,没有火把,四面的风穿在林子里,光秃秃的树木并未随之摇动,而是发出犹如小兽般的鸣叫。
其实并不安静,耳边的声音并未断,可苏婉如觉得万籁俱寂,只有那闷闷的哭喊声传来,她整个人都在抖,沈湛道:“会爬树吗。”
“会!”苏婉如道。
沈湛颔首,“去树上!”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刘长文和段震,“护好她。”随即衣摆带着一股杀气,冲了上去。
“小心。”苏婉如说着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段震和刘长文将刀拔了出来,苏婉如道:“你们去帮他,注意安全。”
刘长文和段震对视一眼,段震道:“我去,你留在这里。”
段震冲了出去。
上面是个略舒缓的平地,比起山下,这里视野要开阔很多,苏婉如往上了几步,随即脸色越发的苍白。
那是个填了一半土的坑,坑里坑外,都躺着人,两百人如果吼叫肯定是震耳欲聋,可此刻,这些刚才还鲜活的人,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求救声。
土还在填,那些穿着官袍的人手握着铁锹,往坑里填土。
人影绰绰看不清楚,但扫过去大约能看得到二十几个人的样子。
沈湛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速度加快声音很轻,他突然出现,一脚踹翻了离的最近的一人,夺了他的腰刀拔出来,横的一扫,人头被砍翻在一边,转眼之间倒地两人。
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平台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说着话,从树影里突然蹿跳出来更多的人,沈湛怒道:“我是你老子!”说着,横脚一扫,倒了一人,刀一插,那人的血溅了出来。
沈湛的招都是杀招,是一次一次的打架中,一次次的赌命中,实践出来的,他的路子都是野,所以没有人能猜得出他下一步会怎么走,也就无法抵挡住他的攻势。
段震的武功虽不如沈湛,可对付这些人游刃有余。
两边开打,苏婉如急的不得了,想要将填在坑上的土拨开,她看着刘长文,道:“那些流民被埋在土地下,如果不挖出来,一会儿就闷死了。”
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死去,他们都来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我们过去。”苏婉如拉着刘长文,绕开从另一面上去,坑很深,许多人像破布一样叠在一起,她蹲在坑边,拼命的将土推走,那边的人没死就是没死,还有空气可以呼吸,被掩住的人,要极快救上来。
刘长文帮他,两人用手,用尽了全力的挖着土。
坑的那一边,沈湛起起落落,血腥味再次散开,那些人穿着衙门里的袍子,用的是军用的佩刀,吆喝着一层一层的将沈湛和段震围在里面。
“你们到底什么人。”有人大喝一声,沈湛压根不搭理他们,因为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说话。
忽然,那边有人朝苏婉如这里一指,道:“那边有人。”
苏婉如拨开了一层土,抓住了一只手,一只还有余温的手,她很激动,几乎抖颤的将这只手往外拖,“你也用力啊,快出来,快点快点。”
手没有力,特别的沉,她使劲拽着,心头的愤怒到了顶点。
头顶上,铿的一声响,刘长文挡住了朝她砍来的一刀,和那人打在一起,紧接着第二个人过来,刘长文过来将苏婉如往旁边一推,以一对二,苏婉如并不关心那边的战况,接着往上扒土。
土盖的并不深,她一手插进去,正好在她的手腕处,头顶上刀风划过,一人被刘长文踹到在地,正要翻身起来,苏婉如转头看向那人,眼睛通红,那人发现她是个女人,正要拿刀,却在下一刻,一阵烈风袭来,头上嗡的一声响过,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苏婉如挥着铁锹,“我让你埋人,你个畜生。”啪的一声,打在那人头上。
她连着打了十几下,才觉得胸口一口浊气吐出来,身后有人来,她铁锹没头没脑的挥过去,那人避开,从侧面过来,苏婉如气红了眼睛,刘长文过来,护着她。
她杵着铁锹喘了两口气,又矮身去挖土。
沈湛回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更沉,手下的速度更快。
坑外,有人低声道:“去告诉大人,就说我们被发现了。”
“是。”那人转头下山,骑马一口气跑了三十里,磕磕碰碰的在驿站门口跳下来,喊道:“大人,大人。”
驿站里没有人,一间房内有人影映出来,那人声音沙哑,让人听不出年纪来,“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有人发现了我们的事,正在山上和兄弟们打斗。想要救人。”
房间内,那人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道:“打的如何,灭口了没有。”
“对方只有四个人,但都是能打的,看样子兄弟不一定能顶的住。请大人派人支援。”
那人冷哼一声,道:“这年头,还有管闲事的。”
房间里丢出一块玉佩,“告诉户中尉,让他带人进山剿匪,若让土匪跑了,他这中尉也不要做了。”
既是剿匪,自然就是杀无赦。
“是!”那人捡起玉佩,迅速跑了出去,一路过山头往德州赶,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两个时辰后,近数百的德州城禁军,将无名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禁军是朝廷驻派的兵,守城的兵则叫厢军,所以,这一支五百人的军,不受德州管辖。
有人冲着山上喊道:“不管你们是哪里的土匪,只要缴械投降,我们就饶你们一命。”
漫山的火把,将这一片照的亮如白昼。
山上并没有声音回应,过来一会儿,山下就有人道:“大人,我们冲上去吧。”
“不用!”户中尉身高马大,是早年跟着打出来的,本应升大尉,后因和同僚闹了口舌,夜里趁着对方睡觉的空档,将人砍了,丢营地后的粪坑里。
本是受刑的,也不知怎么运作,只贬出了京城,到德州来领禁军,虽升职无望,但事情却极为轻松。
“再喊两声。”户中尉冷笑一声,眼睛里是嗜血的兴奋,他的属下又喊了两声,山上依旧没有人应,他便和手下挥了挥手,自己则往后退了几步,有人搬了椅子过来。
他坐下,茶送上来,翘着腿,含笑道:“烧吧!”
“是!”有人应是,随即,漫天的火花投向树林里,不一会儿,不算大的无名山,四面八方都起了火,树木被点燃,借着风势,蹿的老高,烟气散开将整个天都笼在蒙蒙的雾里。
火烧的很快,风似乎没有方向,卷着火花在林子里乱窜,将这片天照的越发的亮,户中尉的脸发红,喝了一口茶,道:“不是带了东西吗,架着烤啊。”
“是!”说着话,有人抬了一头洗涮干净的猪,用铁架子往林子一架,众人哈哈大笑,道:“记得翻身啊,不然一会儿烤糊了,就吃不了了。”
这笑声回荡在四周,恐怖阴森。
火越烧越大,转眼之间,蔓延了半个山头,有人过来蹲在户中尉面前,道:“大人,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不会没有人了吧?”
户中尉蹙眉,看向来报信的人,那人摇头,道:“不会,兄弟们挡不住,可他们是要救人的,坑里那么多人,想挖出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全挖好的。”
“有道理。”户中尉赞同,“杀人容易,救人可不简单呢。想在老子的地盘上充英雄,那老子就成全你。”
户中尉哈哈大笑,指着猪,“翻身啊,一面都糊了。”
众人笑着去将猪翻了一面。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就已烧了一个时辰,户中尉等的有些不耐烦,蹭的一下站起来,来回的走了几圈,“都烧死了?”
“肯定烧死了。这么大的火,一个人都没有出来。”有人回道。
户中尉颔首,看了看天,“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亮前我们撤!”
这把火,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回过大人没有。”户中尉道:“告诉大人,一切顺利。”
有人应是,骑马去报信。
户中尉靠在椅子上打盹,有火烤着四周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舒服的打了哈欠,哼哼着调子,忽然,远处有震动声传来,像是马蹄踏在地面,发出的震颤,不是一匹马,是很多的马,轰隆隆的声音。
“什么声音。”户中尉蹭的一下站起来,随即有人回道:“大人,像是有军队过来。”
户中尉当然听的出军队,他大喝一声,道:“集合!”
他的兵都围了过来,横排成了一数排,举着兵器严阵以待的看着前方。
前方的黑影越来越近,等到跟前来,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是德州的厢军,两方常打照面,所以一见面就都认了出来。
厢军里得用的,能力好的都入了禁军,剩下的歪瓜裂枣就留在厢军里滥竽充数。
所以,禁军的人看不起厢军,而厢军的人也怕他们。
此刻,对面虽有五六百人,但在气势上却矮了他们一头,户中尉大喝一声,道:“孔顺义呢,让他给老子滚出来。”
“户中尉。”被点名的孔顺义骑马走了出来,三十左右的年纪,人瘦小,乃是佃户出身,因为一身好功夫,所以进了厢军,做了头领。
户中尉冷笑一声,盯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在抓山匪,你来莫不是想抢老子的功?”
“大人误会了,”孔顺义确实很怕户中尉,这个人嗜血成性,一个不和就会动刀子,他们在地位和人力上完全不对等,“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奉命?奉谁的命。刘替吗?他有胆子让你来抢老子的功?”户中尉道。
孔顺义拱手,结结巴巴的道:“下官不是来抢功的,下官是来……是来和大人打架的。”他说着话,声音有些瑟缩,显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敢和禁军的人打架。
“打架?”户中尉左右看看,哈哈大笑,“他说和我们打架。就领着这一堆草包,也敢来和我们打架。”
禁军中一片嘲讽的笑声。
确实好笑,无论是装备还是人力,厢军哪一点也比不上禁军。
“说了,我们是奉命。”孔顺义道:“兄弟们,摆阵!”
呼啦啦的,他身后的厢军举着长枪,真的摆出了阵型,孔顺义道:“户中尉,我们今天不打是打架,我还奉命捉拿你们归案。你们滥杀无辜,上头说了,抓到人后,就地正法。”
“我呸。你给老子就地正法。你长了狗胆是不是。”户中尉道:“还有,上头,你哪个上头。刘替敢抓老子吗,他是活腻歪了是不是。”
刘替是德州知府,却没有权利管禁军。
“不是刘大人。是另有其人。”孔顺义还要说话,他身边的属下咳嗽了一声,道:“大人,上头说不要废话,到了就杀的。”
孔顺义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那就动手。”
“他妈的。”户中尉发现对方不是开玩笑,居然真有胆子和他们打架,他翻身上马,招呼道:“兄弟们,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今天不打的他们喊爹哭娘,都不要收手。”
禁军这里一阵吆喝。
“摆阵。”孔顺义道。
他身边的提醒道:“大人,阵已经摆好了。”
孔顺义哦了一声,道:“动手。”
“还摆阵,在老子面前充大头。”户中尉大喝一声,带着人冲了过去,他以为,只要他们冲过去,对方就会吓的四散逃开,不是害怕的瑟瑟发抖,也定然成了一盘散沙。
可是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们的人过去,对方不但没有吓的逃走,还反而举起了刀枪,一个个虽满脸惊慌,却是不动不惧。
他心里慌神了一下,随即两兵交锋……
铿铿铿!
禁军冲过去的第一批人嗷嗷惨叫着,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孔顺义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样子,这阵法真的有用。
他兴奋的大喝一声,道:“换!”
人迅速移动,转眼之间,换了个章法。
这一下户中尉看清楚了,刚才像是个凹进去的网,现在就像一把弓,没有盾牌,全是长矛,他看着大怒,喝道:“给老子杀,一个都别留。”
第二批人冲了过去,不过两三次交手,又倒了一批下来,尸体挡在马前面,空了的马惊的往回退,眨眼功夫他这边阵营乱成了一锅粥。
而对方,岿然不动,连人员都没有伤亡。
奇怪了,厢军为什么突然这么厉害,户中尉只是惊讶了一下,立刻怒道:“孔顺义,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又是一批上去,倒下,再一批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不等户中尉高兴,随即对面有人将缺口补上,而冲进阵里的人,就如同羊入虎口,转瞬就被绞杀。
户中尉的眼睛,在火光照射下,一片血红。
怎么会这样,厢军怎么突然这么厉害,孔顺义这么草包根本没有打过仗,平日守城门还差不多,他怎么可能会阵法。
“撤!”忽然,孔顺义手一抬,就看到原本严密的阵法,忽然如水一般向两边分开,留出一大块空间,紧接着,一队弓箭手,弯弓搭箭,孔顺义道:“射!”
箭如雨,簌簌射了过来,一片惨叫声中,禁军倒了一片。
孔顺义接着喊道:“射!”
他的声音一直不稳,激动的微微发抖,这是他们第一次打仗,居然是和禁军,本以为来了就是送死,却没有想到,这阵法居然这么厉害。
眨眼的功夫,三波箭雨射来,禁军数百人,只剩下不过几十人,护着户中尉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户中尉。”孔顺义看着对方道:“缴械不杀。”
简直是奇耻大辱,户中尉气的发抖,盯着孔顺义喊,恨不得吃了他的肉。
“大人,我们撤吧。”他的属下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户中尉点头,孔顺义今天有古怪,他转头朝无名山看了一眼,火还在烧,里面的人也铁定出不来了,他的事办完了,自然不用留在这里。
至于孔顺义,他指着对方道:“今天的事,你给我等着。没有一个解释,我让你们所有人给我的兄弟陪葬。”
“走不了。”孔顺义的语气硬了许多,“我来抓你的,你不能走。”
户中尉啐了一口,正要拍马逃走,身后面忽然有一队人马过来,他脸色大变,带着人往另外一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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