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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说着,猛然发问:“嗳。你读过很多收,新约四福音书书读过吧,你觉得它上面写的都对吗?”
“我看不懂。”
“让我说,那上面有好多废话。举个例子来说,书上写的穷人幸福,简直是胡说八道,穷人怎么会幸福呢。有关穷人的话,真叫人难以理喻。我看,生来就穷和中途败落变穷的人不是一回事,生来就穷人的一准坏人。中途败落变穷的人则是不幸。”
“为什么?”
他用他特有的警察眼睛望了我一下,接着就严肃地讲出他蓄谋已久的想法:“福音书宣所怜悯穷人,我不这样想,我觉得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帮助穷人或残疾人真是浪费,办什么收容所、养老院、监狱,精神病院,钱应该用在健康的人们身上,以使他们更有可能有所作为。穷人,病人并不因帮助就变得健壮起来,倒是健康的人反而被拖垮了。这个问题值得探计,许多问题都需要新估价。
“福音书和我们的现实生活相去遥遥,生活有它自个儿的轨道。
“普列特涅夫为什么会死?他就是死于怜悯,因为怜悯穷人和受苦受难的人们,而葬送了大学生的性命。
“这还有没有天理?”
从这个老警察嘴里听到这样胆大包天的话,真是让人吃惊。以前我也听到过类似的想法,但却没有尼基弗勒奇讲的鲜明生动。
七年后我读尼采时,又想起了这一幕。有一点我需要说明的:我从书里获得的知识,差不多都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过的。
以“逮人”为生的老头就这样无休无止的向下谈着,还用手指敲击茶盘打出节拍,残酷无情的脸紧绷着,眼睛盯着可以为镜的铜茶炊。
“哎。你该走了。”年轻的太太已经提示他两回了,他根本就不理会,而是顺着自个儿的思路继续说。不知不觉中,他的话锋一转:小伙子。你一不痴傻呆痴,二又识文断字,怎么就一辈子非得当个面包师呢。如果你肯为沙皇效力,就可以赚很多钱”我表面上在听他讲话,心里却在琢磨怎么把信儿传递给雷伯内良斯卡娅街上的人们,告诉他们处境危险。我知道在那儿住着一个刚刚人雅布托罗夫斯克流放回来的人,他叫色尔盖伊,梭莫夫,我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有趣故事。
“聪明人应该像蜂房里的蜜蜂一样团结一心,沙皇”你看看都九点了。太太催促道。
“坏事儿。”
老警察一边站起,一边系扣子。
“噢,没关系,我坐马车去。我说老弟。再见了。欢迎你来做客”我走出派出所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踏进这个门槛了,虽然这个老头蛮有意思,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很有见地,可我还是从心讴里厌恶他,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个警察。
有关怜悯的问题是当时人们争论的焦点,有一个人的见解十分强烈地震撼了我。
这是一个“托尔斯仄主义者”我是第一次见识这种人。
他身材高大、魁梧,紫红色脸膛,黑色山羊胡,长着黑人似的大厚嘴充满了仇恨。
我们这次见面是在一个教授家里举办的小型聚会了,有许多年轻人参加,其中有一个举止斯文、身材瘦小的神学研究生,他黑色的法衣更加映衬出苍白俊秀的脸庞,那双眼睛里闪动着尘俗的微笑。
托尔斯仄主义都开始发表他的长篇大论,主旨是宣讲福音书中的伟大真理,他很注重演讲技巧,声音虽略带消沙哑,但铿锵有力,言简意赅,有一种威慑作用,尤其讲话过和中他那左挥右砍的手臂,更是富于感染力。
“真是个戏了。”我旁边的角落里人们纷纷议论着。
“没错,就是在演戏”
我猛的想起这个托尔斯主义者像个什么,我刚刚看过没多久,德里波尔写的天主教如何反科学的书中,那些相信爱拯救人类的天主教教士,他们打着热爱人类的旗号,干着毁灭人类的当。
托尔斯仄主义都的穿着比独特,里面的衣服肥肥大大,外面却是件灰不溜秋的旧的小久衣。突然,他在结尾语中提高了声调:“请问,你们相信基督还是达尔文?”
这名真像投石人水,激起了人们心的波澜,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热切地望着他。然后大家都低头沉思这个严肃的问题。
人们的沉默仿佛激起了他的愤怒,他环顾四周,继续说:“没有人可以把这个矛盾体统一起来,除了虚伪的法得塞人,这种人是无耻下流的”小神父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口,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不友善的微笑,灵牙利齿地开了口:“这么说,诸位居然同意他对法得塞的恶毒攻击了?我说他的看法不仅蛮横粗野,简直是无稽之谈”小神父的观点让我很震惊,他说法得塞人才是真正继承犹太人传统的一支,同时指出犹太人站在法得塞人一边反对他们共同的敌人。
“你们最好是看看约瑟夫斯的书。”托尔斯仄主义者早已气败坏,跳起身像是要挥手砍断约瑟夫的头似的,大喊道“听听。人民一直受蒙蔽、受欺瞒,到今天他们不料在反对自己的朋友,多么令人痛心呀。你跟我提约瑟夫斯干吗?”
会场上一片混乱,小神父他们的观点早已支离破碎,没有了争论价值。
我被这种热烈的争六弄得头昏眼花,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真正的要点,我甚至觉得脚下土地都被他们争辩的晃荡起来了。哎。恐怕我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
托尔斯仄主义都早就争论的脸红脖子粗了,汗水顺着脸颊流,他咆啸着:“丢开福音书。别再编造谎方了。回去把基督再钉上十字架吧。只有这样才是心诚。”
我的心中有疑问:人该如何既生活下去充满爱心呢?既然生活是为了幸福而斗争,而爱心又会及斗争的果?
我打听到托尔斯仄主义者的姓名和住赴,第二天晚上就去登门造访。他叫克罗波斯基,寄住本城一个地主家,我去时,他正和地主家的两位小姐坐在花园的菩提树下。他的模样和我及海中的游方僧、传道干形象完全吻合:白衣、白裤,衬衫扣子没系,露出大把大把的胸毛,身材高大瘦削,颧骨很高。
他吃东西的样子十分不雅,一面用银勺子舀莓子和牛奶,一面翻动两片厚嘴唇咂磨味道,还有一个臭毛病就是咽一口,吹落一次沾在他那撮稀疏胡子上的牛奶汁,一个小姐在旁边侍候他,另一个靠在菩提树上,双手抱着夹子,仰望着昏暗的天空,仿佛充满了某种美好的惮憬。两位小姐都穿紫丁香色的衣服,长得极为相似。
他侃侃而谈,友好亲切地讲述爱的理论,他说人应该培养和发掘人类灵魂深处的高尚情操:世界意识和博爱精神。
“只有这种神圣的情感才能把人心拧成一股。没有爱,不会爱,就不懂得生活。那些人说生活就是斗争,纯粹是胡话,他们注定要灭亡,记住,火不能灭火,同样道理,丑恶不能剔除丑恶。”
我们谈的很好,可是当两们小姐勾肩搭背返回房间支时,他好像有点儿不耐烦了,一边眯着眼睛看两位小姐背影,一面问:“你是干什么的?”
听我说完,他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又开骀了对我的训教:人无论走到哪儿还是人,无需拼命去改变自个儿在生活中的位置,应该把全部力量用在提高博受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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