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寐处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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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如幻梦一样从天空上流溢下来，覆上她的脸颊，为她披上一袭轻盈纱衣，留下柔和的暖意。

    金色日光片片洒落大漠古城，佛塔纯金般熠熠生辉，正如那个虚幻梦境中出现的情景。只是塔顶已塌，祭坛佛像荡然无存，再也看不见那个在九天之上踏着风雪云烟翩然舞蹈的白衣少女。

    千年的漫长轮回之后，她终于回到了这里，曾经的少女阿曼拉化为冰冷泡沫灰飞烟灭的地方。在这一切结束的地方，又是谁和谁的命运遥遥相隔了几生几世，最终重新开始，交汇于意想不到的一点。

    佛塔外，慕幽公主驻足凝望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将骏马缰绳系在佛塔旁，轻轻推开入口处虚掩的小门，孤身走了进去。

    没有想到，甫一进入塔内，眼前就涌出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那暗色令她一时间惶惑无依。

    佛塔外正是清晨时分，大漠中日光已异常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但塔内却完全相反，仿佛有什么牢牢覆盖在所有门窗上，隔绝了任何光线进入。这里竟然是一片不见天日的黑暗。

    然而，不似之前梦境中看到的一片茫茫，不需要灯盏之光，初始的惶惑不安之后她惊异地发现，她的眼睛竟能在如此暗中清楚视物。

    佛塔中长久不见日光，经年累月，自是到处都积满了呛人灰尘。她走到之处，那些尘埃因风全都扬起来，之后纷纷落地，却没有一粒落到她的衣袂上。

    白衣少女在塔内信步而走，一壁走一壁自如看向四周。

    佛塔无尽的黑暗里，所有陈设都按原样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无一样乱置，仿佛此中人刚刚离去，不久便会返回。只有地面上长久沉积的尘埃完完整整记录下这里荒废的年月。

    从佛塔的入口处推门进去，便是底层的佛堂大殿。殿堂宽阔无比，居中是一个巨大的神龛，龛中供奉着三尊高大佛像，代表佛所言的三个世界。中间是释迦牟尼像，主宰婆娑世界；东首是药师佛像，主宰东方净琉璃世界；西首是阿弥陀佛像，主宰西方极乐世界。三尊佛像呈半弧形分布在神龛里，面绘五彩，身贴鎏金，神色安详，动作舒缓。佛像前的木案上摆放着几个鎏金银制三足香炉，几十柱粗大残香还插在厚厚炉灰上。地面上零落散放着几个蒲团，表面皆已朽蚀，一触即碎。

    她立于空旷的正堂宝殿中，怔怔看着三尊佛像绘彩鎏金落尽、尚带悲悯神情俯视芸芸众生的脸。

    粗略一眼看去，殿中景象遥隔数千年似是丝毫不变，然而，从这里最后一个僧侣的仓皇离开到她今日的贸然闯入，此间却已经隔了一千三百余年的遥远距离，这一切又多么令人慨叹。

    走过正中大殿，其后是一间间用厚重石壁隔开的禅室。每一间禅室都设有供奉佛像的小壁龛和两间侧室，供塔中僧侣打坐冥想。在黑暗中静静地放置了千年，室内的一切都是完好的，连架上一盏灯台都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