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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年和懂得医术的浔一起,深知病人体力好转时,要找点事给病患做,才不会无聊。
因为受她照顾了快一个月,那妇人不像其他人那样畏惧她,专心听着她的教导,孩子们也靠了过来。
她教他们揉捏自己的手脚,笑着捏着他们的脚趾与手指,轻声唱着自己瞎编和手指头与脚趾头相关的歌谣,孩子们被逗得笑了开来。
原本沉闷的病房,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凯注意到,因为如此,那几位病倒的士兵也偷偷看着她,听她说话。
她离开前,多拿了两瓶油到他们的睡铺旁。
老天爷总是清楚知道,该如何才能打击他。
回到城堡的第二天,乌云就开始在远方拢聚,空气在前几天就慢慢变得潮湿起来,偶尔才出现的阳光变得越来越稀有,仿佛又要开始另一个冬季。
前些日子,燕麦才刚刚发了芽,天空就开始下雨。
下点雨没关系,波恩告诉自己,却无法不想起去年夏天那下不停的大雨。因为如此,他今年特别选了地势较高的田地,还挖了排水的沟渠,但那厚重的云层和下不停的雨,仍教烦躁在心中堆叠累积。
虽然明知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每天晚上,他还是会翻看之前执事留下来的纪录,却找不到更多可以改善现状的办法。
如果有,那管理农奴的执事早在去年就告诉他了。
今天一早,他牵着马拖着犁,去另一块田翻土,但雨水让一切变得万分困难,他可以感觉到双脚都陷入了泥泞之中,雨水早不知在何时渗进他的靴子里,让他的双脚都像是泡在水中,而半个月前他们才播过种的田地,被水冲刷掉大半,剩下的一半八成也被该死的飞鸟吃了。
他还以为事情糟到不能再糟,下一瞬间,那翻土的犁就断了,害他在潮湿的田里,毫无防备的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泥水灌入他的眼耳鼻口,渗进了他的领口与袖口。
在这一刻,所有的忍耐都到了极限。
他愤怒的爬起来,失去控制的抬脚狠踹着那害他摔倒的农具,等他回过神来,站在原地喘气,才看到那些农奴远远的看着,没人敢靠近他。
雨一直下,他在雨中一把抹去脸上的泥水,大踏步转身走回城堡。
妈的!他受够了!
他受够这该死的雨!这潮湿的麦田!那他妈的城堡!还有那些嗷嗷待哺等着吃饭的嘴!他如果他妈的还有点脑袋,就应该骑马离开这破地方,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回来——
他火冒三丈的在雨中往前走,雨越下越大,然后他看见那个少年。
那一个,被他拿走了板车,带着妹妹的少年。
他握紧了拳头,看着那个在滂沱的大雨中,一脸紧张,牵着自己妹妹的手,拉下了脸来找他的少年。
他想装作没看到,想直接从那两个孩子身边走过,他们不是他的责任,是那王八蛋的,这不是他的地,他们也不是他的人民,他只是刚好是那王八蛋的儿子,既然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身为领主儿子的权利,当然也用不着替那该死的混帐照顾他的人民——
他一路往前走,但那少年看着他,眼里全是该死的期盼、紧张,与害怕被拒之千里的恐惧。
他不想管了,再也不想背负这些不是他责任的人命,可他认得那孩子的眼神,他记得那可怕的惶恐,那无人可依靠的惊慌。
等他察觉,他已经来到那两个孩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少年背着一个包袱,仰头看着他,一脸苍白。
“大人,你说我们可以来找你。”
是的,他说过。
他不该说的,他也不该停下来,他接手城堡之后,人们依然不断在死去,事情不断在恶化,每每他才刚兴起一丝希望,老天爷又会给他狠狠的打击。他几乎能听见那死老头在他耳边嘲笑他。
所以,满身泥泞的他开口,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卡恩。”少年的眼,燃起了希望,亮了起来,沙哑的道:“我妹叫汉娜。”
他深吸口气,道:“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转过身,朝来时路走去,一路回到了田边,看见有个农奴正在替他的马解下挽具及那残破的犁。
那农奴看到他又回来,紧张的退到了一边,慌乱的解释:“大人,我不是要偷马,我只是想替牠解开挽具——”
“我知道。”他看着那二十出头的男人,抹去脸上和着雨水的泥水,道:“谢谢。”
这句道谢,让那农奴嘴巴开开的看着他。
他上前把剩下的挽具解开,问:“这具犁,村子里有人会修吗?”
那农奴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村口右手边数过来第三户,有个叫约翰的会修。”
闻言,他颔首,转身去找在另一块田的安德生。
安德生跑了过来,他指着不远处那两个孩子,道:“看到那边那两个孩子了吗?”
安德生点点头。
“带他们到城堡里找总管。”
说完,他回田里去扛起断掉的另一半犁具,那该死的东西又沉又重,他将它扛到马边,拿皮带把那具坏掉的犁绑在原来的那一半上头,翻身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