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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夫人冷着脸上了车,一眼都没看那男子。这让蟋蟀有些惊讶,不禁又暗暗地感慨着,大少爷教训的不错,世间女子果然是最无情的东西。前一刻还跟你在床上恩恩爱爱哼哼唧唧呢,转眼这就成了陌路人。
蟋蟀看着龚夫人的马车缓缓地离去之后,自顾拿起茶壶来倒了杯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茶水,仰头一口喝下去后,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拍在桌子上,喊了一声:“掌柜的,走了!”
茶肆的跑堂的摔着白手巾上前来笑呵呵的说道:“好来,小哥儿再来啊。”
蟋蟀点点头,说道:“好说。唉——我们家主子要买衣料,我跟你打听一下,你家对面的货怎么样啊?”
跑堂的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的绸缎庄,笑了笑,只轻轻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答非所问的说道:“咱们只做茶水生意,对绸缎上的事情不在行啊。”
蟋蟀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几分,微微一笑说道:“多谢,您忙着,告辞了。”
跑堂的十分客气的笑了笑,点头送蟋蟀出去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蟋蟀知道自己今儿已经进了一次那绸缎铺子了,再不能进去,便转悠着朝旁边的一家成衣铺走去。
锦瑟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推开身上的薄被,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翻身坐起来掀开碧青色的纱帐含糊的叫了一声:“珍珠?”
“姑娘醒了?”珍珠挑起珠帘进来,走到桌子跟前将一个盖着某物的黑色绸缎掀起来,屋子里便被那种柔和清明却毫不炫目的光彩照的明亮起来。
“啊——夜明珠!”锦瑟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桌子跟前,看着莹莹发光的夜明珠上似有缕缕仙气萦绕,忍不住伸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只觉得手心亲凉如水,那清凉的感觉竟像是渗入了血脉之中,令人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服。于是笑道:“果然是宝贝。有了这个,晚上看书也不会眼睛疼了。”
珍珠笑道:“是啊。刚刚大少爷把这个拿过来的时候姑娘还睡着呢,所以叫奴婢用块黑绸子先盖着。不然的话这么亮的光,姑娘肯定早醒了。”珍珠说着,转身拿了绣花的绷子在夜明珠旁边端详了一番,又叹道:“我的天哪,每一根布丝都看的很清楚啊,这跟白天没什么区别呀!”
锦瑟笑笑,这个叶逸风好像越来越会办事儿了呢!果然是孺子可教。
然而,珍珠下一刻说的话却把锦瑟心里的一点满足全部清空——“姑娘,这是大少爷送过来的雪云笺,大少爷说,等会儿姑娘不累了,替他写两幅字。随便什么诗词都行。是六王爷要的。”
锦瑟不禁对叶逸风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就知道这奸商绝不敢赔本的买卖嘛。
“我这会儿都饿死了,哪有力气写字呀。你先放在那里吧,待会儿吃了晚饭再说。”锦瑟顺带着对夜明珠也没什么好感了,送夜明珠本来就是陪他出去见六王爷的条件嘛,可不包括替他写字,哼!
锦瑟转身往外走,珍珠忙跟上去掀起珠帘,清脆的响声提醒了锦瑟,她慌张的一抬手臂看着空荡荡的手腕,皱眉道:“糟糕,我那串黄玉珠串呢?”
珍珠忙道:“姑娘睡觉的时候摘下来放在枕头旁边了。刚大少爷来过,说那串手珠要放在冰水里泡三日才给姑娘带呢。”
锦瑟自然知道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出去玉石辐射的一种方式。叶逸风不一定懂得什么是辐射,但他肯定知道玉石皆有灵气的道理,所以才坚持这样做。于是她皱眉叹道:“他懂得还真是多。不就是六王爷带过么?至于这么小气,拿去用冰水泡么?”
珍珠已经把那只泡着玉珠串的琉璃碗拿了过来,经营的冰块中,明黄的玉珠莹润亮泽,闪着几乎妖艳的光泽。珍珠也是爱不释手,低声笑道:“姑娘也被生气,以奴婢的浅薄见识,这个颜色的玉可不是寻常人能戴的,姑娘若是出去,还是把它拿下来换成别的才好。”
锦瑟一愣,继而明白这明黄色乃御用之色,自己一个小丫头带这个出去不说是护身符,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是真的。于是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还是收起来吧。”说着她又把手珠摘下来不舍得看了看,笑道:“再好的东西,本不属于我,又能奈何?”
“你这丫头,又发什么感慨呢?”一声清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珍珠忙转身上前两步福身道:“奴婢给四少爷请安。”
欧阳铄笑着摆摆手:“下去吧。”
锦瑟看见他,小脸一沉,不悦的说道:“说好了是带人家出去玩的,结果却是陪你们应酬。这会儿我不找你算账去也就罢了,四少爷还敢上我这门上来?”
欧阳铄笑道:“如今你这丫头长了行市了,连六王爷都跟你成了忘年交,我还不得紧着巴结巴结呀?别生气了,爷这会儿就是来带你出去玩的。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力气去玩。”
锦瑟笑道:“我刚睡醒呢。只要有好吃的,肯定是有力气的。”
欧阳铄打了个响指,笑道:“那就成了,跟我走吧。”说着,便拉着锦瑟转身就走。
锦瑟忙抽挥手说道:“这么着急啊?好歹容我换身衣服吧!”
欧阳铄回头看了看她身上还穿着睡觉时水蓝色的茧绸裤褂,皱着眉头说道:“衣服么,是要换。可你那些衣服都不成。你跟我去,咱们都换成男儿装才好出去逛。”
锦瑟这下来了精神,忙问:“难道是大少爷不在家?”
欧阳铄拉着她往外走,一边悄声笑道:“当然,要不我可不敢带着你出去疯。不过先说好了,回头大哥找我麻烦的时候,你可得替我兜着点。”
锦瑟拍拍胸脯颇有担当的下了保证:“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只要你今晚让我吃好玩好,回头大少爷要k你的时候,我挡在你前面就是了。”
欧阳铄满意的笑道:“好,够义气。不过,什么kei是什么意思啊?”
锦瑟笑道:“就是扁你啊!”欧阳铄‘切!’了一声,拉着她一溜烟儿跑了。把刚去沏茶回来的珍珠给看的目瞪口呆,连问一声他们去哪儿都没来得及。
欧阳铄把锦瑟拉到他的屋子里,打开衣橱找了一身蓝灰色的长衫来扔给她:“换着这身衣服,再把你的头发散开,绾个独髻,再把你的绣花鞋脱下来换成千层底的布鞋,咱们就可以出门了。”说着,他又麻利的找出一双新鞋子塞到锦瑟的怀里,匆匆的出去了。临走时又回头来笑道:“放心换衣服,本少爷在外边替你把门。”
锦瑟笑了笑,看着那家伙把房门带上之后,摇了摇头走进了里间屋子里脱掉自己的鞋子,把那身青灰色暗纹蝙蝠流云纹的长衫换上,又把自己松散的发髻打开,找了吧牛角梳子梳理顺了抓到头顶,扭成一个独髻后用一根最简单的玉簪子别住。
低头看看身上宽松肥大的衣裳,终究觉得不妥,但已经无可奈何。她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一条藏青色的宫绦在腰里缠了两圈后打了个结方勉强满意。
欧阳铄在门外等她出来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不错,就是瘦了点,你再长点肉就把四少爷我给比下去了。”
锦瑟无奈的撇撇嘴:“走不走啊?我这儿都饿死了。”
“走。”欧阳铄拉着她快速的往前面跑去,二人绕过叶逸风的书房出了二门,欧阳铄叫人准备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锦瑟二话不说率先爬上马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又拿了个靠枕抱在怀里。
欧阳铄看她那舒服的小样笑道:“你这丫头,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先想着享受。怎么看都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
锦瑟笑道:“真不好意思,没遮掩好,让四少爷给看出来了。”
欧阳铄笑嘻嘻的从一侧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点心盒子来递到锦瑟面前,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锦瑟,你亲生父亲是谁,姓什么还记得么?”
锦瑟一愣,看了欧阳铄一会儿方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随即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小时候吃糠咽菜的,哪儿那么好的记性啊。”
欧阳铄的眼睛里有怜悯惋惜的神色悄然闪过,之后笑着点点头,说道:“不记得也无所谓了。反正有大哥疼你。还有我,以后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愿意疼你的。”
锦瑟很是怪异的看了欧阳铄一眼,迟疑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了?怎么说话这么怪啊?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好了,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欧阳铄下午的时候刚刚听蓝苍云说有手下在通州找到了锦瑟的生父。那个曾经是书香门第贵公子的男人如今落魄无依,在一个小镇子上当私塾先生,最近得了一种怪病,总爱胡说八道的,言谈举止十分的怪异,镇子上的人怕他教坏了孩子,已经把他赶出了私塾。
蓝苍云这话是跟叶逸风说的,当时叶逸风只是摆摆手说:锦瑟已经跟他无关。此事无需再提及。
可是欧阳铄总是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脑子里装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肯定跟她的父亲有关的。原本他也觉得那个把她输给大哥的赌鬼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所以才怂恿三哥派人去查她的生父,想不到结果却如此令人失望。
欧阳铄也觉得,如果弄个傻子来给她当父亲的话,还不如现在这样好呢。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决定听从大哥的话,把此事一直瞒到底。
锦瑟是个小鬼灵精,她看欧阳铄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有事儿瞒着自己,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他能代表着叶逸风兄弟几个去跟官府的那些人打交道是因为大家一半惧于他的身份,一半被他甜美的脸蛋儿给迷惑,剩下的几分清明也被他们开出的诱惑所迷惑了。
而锦瑟正好对他这几个杀手锏都不敏感,再加上她从小也是在豪门中长大,察言观色这东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所以欧阳铄的心事哪里能够瞒得过锦瑟的眼睛。
只是这小子这会儿不说,锦瑟也没心思审问他。她想着他那些牛黄狗宝无非都是他们兄弟们的事情,或许还跟玉花穗有关,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锦瑟所关心的,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哪有那个闲心思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欧阳铄见锦瑟懒洋洋的没有接那点心盒子的意思,便微微笑道:“干嘛呀?还跟吃的过不去了?”
锦瑟摇头哼道:“我不要吃点心。你跟我耍奸计,这会儿用几块点心把我打发了,等会儿有了好吃的我只能瞪着眼看你吃,自己却吃不下去。我才不要上这种当呢。”
欧阳铄失笑道:“你还真的是鬼精灵。”
锦瑟瞥了他一眼,心道姐姐这是聪明伶俐不为眼前的小恩小惠所动,姐的眼睛盯着的是大利益。这都不懂,怎么在商场中混呢。
马车出了别院这条街转到了一条繁华的街上。街道两边都是玲珑别致的小楼,一溜儿都挂着大红灯笼,隐约可听见小楼上笑语连连,轻歌曼舞。锦瑟皱着眉头坐直了身子,抬手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去,果然见街上来往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而每家每户的门口却都站着三两个妖艳女子,或掩嘴偷笑,或大方的拉扯,一个个儿都卖尽风骚招惹街上来往的男人们。
“又是青楼?”锦瑟放下车窗帘子来回头看着欧阳铄,摇头叹息:“我说四少爷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是不学好呢。三天两头的逛青楼妓院,啧啧之前在梁州你放肆放肆也就罢了,怎么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收敛?你也不怕你那个做王爷的姨夫把你捉了去揍屁股啊?”
欧阳铄笑道:“我姨夫才不管我这个呢。他管好他自己就行了。嘿嘿”锦瑟看他那得瑟的小样,脑子里立刻反应出一种现象:“难道六王爷是个妻管严?”
欧阳铄一愣,很是不解的问道:“什么气管炎?”
锦瑟被他那一本正经求知好学的模样给笑得一塌糊涂,歪倒在马车的车棚上咯咯笑道:“没什么,我说着玩的。”
然而欧阳铄已经反映过来了,他抬手在锦瑟的额头上弹了一指头,笑骂道:“妻——管严!亏你想得出来,若是让王爷听见这话,还不得气个半死啊!”锦瑟看他笑得那贼样,捂着额头皱着眉毛哼道:“我说我自从跟你们这些人混之后人就变得傻不拉及的呢,都是被你们给敲的。这是什么习惯嘛,一个两个都喜欢敲人家的脑门”
马车已经在一个十分雅致的院落跟前停下来,欧阳铄用手里的扇子挑开门帘看了看,回头说道:“到了,走,吃东西去。”
锦瑟一听吃东西立刻来了精神,起身跟着欧阳铄下了马车。
黑漆大门,白墙青瓦,雕着精致花纹的瓦当整整齐齐的一字排过去,圈起一栋别致的院落。锦瑟和欧阳铄一下马车,大门里便迎出了两个清秀的小厮,二人穿着一致的青衫,头戴青色小帽,虽然说不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但也算是整齐干净的人物儿。
锦瑟忙抬手碰了碰欧阳铄,轻声问道:“这儿该不是男妓馆儿吧?”
欧阳铄好笑的说道:“如果是男妓馆我敢带你来么?回去大哥还不把我大卸八块啊!”锦瑟笑了笑,没敢再说话。只随着欧阳铄一起进了院子。
这里好像还没有开张的样子,里面虽然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一个客人。姑娘们偶尔经过都是排成一队一行的,穿着轻纱薄衫,一个个眉目如画,衣香鬓影,在琳琅的灯光里恍若天仙。
锦瑟不禁感慨当今社会应该也算是繁华盛世了,不然一个妓院如何能弄成这幅样子?
欧阳铄一进来,立刻有一个穿着月白锦缎斜襟褙子梳着油光乌亮发髻的女人迎出来,染着鲜红指甲的手里捏着一方素白的巾帕,上前来深深一福,粉面含笑:“奴婢给四少爷请安。四少爷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都安排好了。四少爷里面请。”
欧阳铄笑了笑,指着穿着一身男子衣衫的锦瑟说道:“这是我朋友,叫五少爷。”
那女人忙上前给锦瑟行礼,按照欧阳铄的吩咐:“奴婢金花给五少爷请安了。”
锦瑟暗暗地咬牙,心想姐这会儿就排行老五了呀?脸上却带着淡然的微笑,学着欧阳铄的样子把手中的折扇一抬,说道:“起来吧。”
欧阳铄侧脸看着她像模像样的表演,不由得一乐:“得了,金花儿,五少爷可是美食的行家。你今儿准备的饭菜若是能打发五少爷满意,我大哥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
老鸨金花一听这话更是把锦瑟当成了贵宾,忙福身笑道:“那今晚就有劳五少爷了。待会儿多提宝贵意见哟。”
锦瑟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跟你们大少爷不熟,你可别听你们家四少爷的话。小心走偏了路回头哭都找不到地方。”
老鸨自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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