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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另外,老张心里是非常情愿的,能娶到王雪梅是他不敢想的事。
7、
王雪梅同意嫁给老张。
老张听到这个喜讯后差点高兴的疯掉。
婚礼进行的很简单,一台缝纫机,一块手表,一辆自行车,这些构成了王雪梅的全部嫁妆。
据后来知情人介绍,老张一点点知道了王雪梅嫁给自己时所经历的曲折。
得知老张家托人向王雪梅提亲,王雪梅的家人一万个不同意,王雪梅的母亲气得直跺脚,她说老张这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但王雪梅似乎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她对父母说,我非老张不嫁。
王雪梅的父母最终拗不过自己的女儿,他们偷偷地到王雪梅的姑姑家打听老张的情况,在确定老张为人正派后,终于同意了。
为这,老张着实感动了一阵子。他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他的这种幸福感一直持续了好久。
嫁给老张之后王雪梅依然在县一中教书,由于路远,王雪梅暂时住校,这一切也给老张进城提供了方便,老张因此高兴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在去城里看王雪梅之前,老张及老张的父母准备了好多东西,吃的,穿的,乱七八糟的装了一大包。
在老张的双脚刚踏进县城这片朝思暮想的热土的时候,老张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与当初在县城教书那年相比,县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宽了,房子高了,人多了,一切的一切对老张来说都换了新颜,老张仿佛成了一个第一次进城的农民。
顷刻间,老张的眼睛不够用了,他瞅瞅这,看看那儿,心高兴的像是要从嘴里飞出来。
老张在城里待了一天,临走的时候,他对王雪梅说,雪梅啊,我们一起搬进城市里来好不?
不等王雪梅回答,老张接着说,雪梅,我叫你看我的行动。
8、
老张举家搬迁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当老张积极地劝说父母的时候,老张的母亲突然患了脑血栓。
老张有点绝望了,他觉得这是命运给他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没办法,搬迁的事只能往后搁了,眼下照顾母亲最重要。
老张是个孝子,母亲的生病叫他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不愉快,直到现在,老张完完全全的任命了。
老张说这辈子注定自己是个农民。说这话的时候,老张呜呜地哭了。
老张的父亲不会做饭,做饭的担子就落在了老张身上,刚开始,老张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渐渐地,老张做饭的手艺竟然有模有样了。
隔了一年,老张的母亲去世了。也在同一年,老张的大女儿出生了。
家里多了口人,生活就变得有些拮据了,老张就随村子里的年轻人到了山西挖煤,在火车穿越城市的时候,老张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又继续睡觉了,在老张的心里,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遥远的梦。
挖煤很苦,但老张觉得快乐。一想到年底回家可以给家人买好吃的,所有的疲惫都不足一提了。
就在老张掰着手指数年关的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老张和几个工友被塌方的煤矿埋在了地下。
等老张被救出来,一同被埋的工友当中有两个由于缺氧已经死掉了,老张在担架上伸了伸胳膊,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这年春节,老张是借钱过的。老张从山西回来的时候没有拿到一分钱,因为煤矿出事被查封了,煤矿老板被拘,老张眼看要到手的工资也没有影子。
次年春天一变暖,老张又踏上了去往山西的路,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挖煤而是去五台山贩卖药材。
五台山的气温很低,老张就捡白天最热的时候出去,天一变凉就下山,一天下来,多少有些收获。
老张住在山脚下一户老农家里。老农没有妻儿孤身一人。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老张就陪老农说话,老张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惬意,因为他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夜里,老张做了一个梦,梦中老张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他用这些钱在城里买了房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屋里玩耍。
9、
就在老张对未来生活满怀乐观之际,一件祸事又降临在了老张头上。
在一次贩卖药材的路上帮人推车时,车轮把老张的腿压断了。当时天非常的冷,等车开走之后,老张才看到自己腿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有些已经结了冰渣。
老张被人背到了山脚下老农那里,草草地包扎之后,空荡的山里就剩下了老张疼痛难耐的呻吟声。
好在有老农照顾,几个月后,老张的腿竟奇迹般愈合了,除了落下阴天腿疼的后遗症之外,其余与以前一样。
老张回到村子里后就不再出去打工了,王雪梅怀孕了。
又过了段日子,王雪梅生下了一个女孩,随着新生命的降生,老张心里对生活的热爱又如烈火般燃烧起熊熊的烈火来。
后来,老张的大儿子出生了。等老张的第四个孩子出生之后,村子里终于有了第一所小学。王雪梅成了村子里第一任校长。
而此时,老张的一家才算真正意义团聚,他和王雪梅也结束了分居两地的状况。
孩子们陆陆续续的都上学了,老张的父亲也去世了。而老张也开始变得苍老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张老。
老了的老张有些闲不住了,除了打点地里的庄稼外,老张学会了木匠的手艺,隔三差五的就被人请去做木匠活。
老张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是这一切因为小儿子考上大学而终结。
小儿子考上了省城的一所著名大学,老张要送他到学校报道。
这是几十年以后,老张首次踏上去往大城市的道路,老张的心随着颠簸的汽车上下起伏,很久以前的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里演过,那些远去的记忆在瞬间变得模糊而又鲜活。
老张心底的那个梦又开始复活了。老张仿佛听到了它的不安的躁动的声音。
大城市毕竟是大城市,等老张和小儿子达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老张匆匆地办理了缴费手续,在学校食堂里随便吃了些饭。
天已经黑下来了,老张决定第二天早上再返程,于是老张住进了学校安排的房间里。
那一晚,老张陪小儿子逛遍了校园,校园很大,他们俩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老张和小儿子坐在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他们眼前不时有人学生走过,老张的眼神就会追随着他们,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老张说,全变了。
你说什么?老张的小儿子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老张说,老张感觉自己的话很不真实,仿佛是穿过好几十个年代漂了过来,晃晃悠悠的没有分量。
10、
从省城回来,老张的心就不能再平静了。
老张对王雪梅说,雪梅,你还记得我的承诺么,我们总有一天要到城市去生活。
王雪梅的眼神有些迷惑,她问,你打算好了?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是时候了。
从那以后,王雪梅看出老张的异样来了。她发现老张开始关注起城市的信息来了,在花钱方面,老张也节省了很多,最要命的是,老张竟然跟人学起了打烧饼。
老张所打的这种烧饼城市里压根儿就没有,只是先县城小范围内畅销,从送小儿子回来的路上,老张就已经发现了商机。
老张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他全身上下又洋溢起了年轻时所具有的朝气,他每天早早地起床,生火,和面,打烧饼。
老张变成了一个简单而又快乐的小老头。
老张的家人也支持他的想法,率先作出行动的是老张的小儿子,他把老张打的烧饼拿到省城去卖,结果被一抢而空。
既然去城市,首先必须要选择一个城市。经过深思熟虑,老张把眼光投向了保定市。因为,老张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在保定市里生活。
目标定了,剩下的路就由自己走了。老张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在城市里租了个门脸,专门经营烧饼及早点生意。
因为城市里少见,老张的生意很火,引起旁边几家早点店的老板总是怒目相视。老张不予理睬,老张心想做生意靠的是本事,谁有本事谁赚钱,现在讲究和谐社会,我还怕你们怎么着?
老张越来越火爆的生意终于把同行惹火了,一天夜里,老张的店铺被人砸了个稀烂,老张看着满地的狼籍,蹲在屋子中央嚎啕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老张报了警,这件事让老张凉透了心。
十多天过去了,案子依然没有进展。老张不傻,老张知道其中的原委,那天下午,老张在护城河堤上蹲了好久,老张站起来之后,一个决定就已经诞生了。
老张关了店铺,重新回到了村子里,在汽车站等车的时候,老张的泪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
而此刻“城市”彻彻底底成了老张心里一块永远揭不开的伤疤。
2009-10-11中午于廊坊张学璞/文